“够了。”沈如珩不高兴的情绪已经外露,云荞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姚舒咯咯笑着“瞧瞧,才这般便把小东家吓成了什么样子。看来,沈公子不仅仅瞒着自己的所做所为,就连在小东家面前展现出来的性子恐怕都是半真半假的。”
云荞确实被沈如珩与姚舒之间的敌意吓到,并不仅仅因为沈如珩。
她不知,在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让双方对彼此的敌意如此之重。
明明之前云荞与双方单独相处时,对方都未曾表现出如今的剑拔弩张,甚至连半分对彼此的排斥都没有体现出来。
否则云荞此时也不会如此惊诧。
对于云荞而言,两人之间的僵持她心中不曾有过准备,并且她并不擅长调节这种矛盾,所以才只在一旁,一直未出声掺和。
“你初次与云荞遇见姑且认为是偶遇,那么今日你再与云荞相见,目的何在你心中最为清楚。”沈如珩将云荞拉到自己身后,隔在两人中央。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地诛。我承认我的确有目的,但并非你想象的那般龌龊不堪。”姚舒从软榻上起身,弯腰从茶桌拿起团扇,轻轻晃动着走向床边,从里面推开了窗户,又不紧不慢得用手边的木棍支好,视线落在楼下路上形形色色的人身上。
“我不知你如今还有几分想杀我的念头,我也不知能命令你的人还能护我几时。”姚舒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感情,空洞无力,似乎什么未被她放到眼中,“我更知道,若是你真的想杀我,那个人根本管不住的。”
“我向来不喜欢威胁别人,自然不会拿我知晓你的秘密这件事来威胁你。”
“威胁只会激化你我之间的矛盾,这并非我想要的。”
“但是我在想,倘若他管不住你,那么你的夫人呢?若是小东家拦着,你还会杀我吗?”
云荞听到她的话中提到自己,下意识看向沈如珩。
她见到他也在看她。
沈如珩朝她扯了个笑,云荞想知道他的答案。
“若是她开口,那我便顺着她。”沈如珩看出云荞眼中的期许,便真的作了回答。
姚舒回头,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又将头转回去,笑道“你真的很爱她吧。”
“但是最好不要被他知道。”
云荞猜测,姚舒口中的“他”,应该是太子。
当今这世上,能命令沈如珩的人,大约只有太子了。
沈如珩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姚舒的方向传来了声轻笑。
有种自嘲的味道掺杂在其中。
在某个刹那之间,云荞觉得自己即便又活了一世,所经历的事情还是不如别人。
她所有的苦楚都是前世嫁人之后受的,在阮家,虽然阮岑罚人时会打人,却也会手下留情,而且他不会平白无故让人受难。
阮岑虽然重利,却给了阮家所有亲眷该有的安宁。
姚舒的年纪,云荞推算了一下,如今她应该恰好二十。
二十载的光阴,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的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又是怎样的过往让她成为现在的样子。
而沈如珩的童年对于他而言便是噩梦,成年之后也一直生活在假象当中。并且为太子卖命,手刃他人。
无论是乱世还是和平年代,总会有一些人会死于另外的人手下。
或因正义,或因心理扭曲。
心理扭曲之人,若真取了他人性命,他大概会有难以言喻的快感的。
而心中正义的人,即便杀的对象是罪犯,他的心也会煎熬难耐。
云荞在这瞬间,突然想知道,沈如珩第一次杀人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又是怎么才让自己从那样难受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可是,那些让人难受的记忆,定会被他尘封起来。
她又不敢揭他的伤疤,她应该会难受的。
最近这些日子,大约是因为沈如珩生了病,云荞再未见他深更半夜出去执行任务。
他也似乎乐得清闲,连她都有了一种错觉,他们只是普通的夫妻。
但是每每见到沈如珩乘坐轮椅出行,便又回过神来。
表面的风平浪静,都是为了掩盖深海中的暗流涌动。
姚舒的出现,原本云荞以为只会对董司和梁芯有所影响,她没有想过姚舒与太子竟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具体他们之前是怎样的关系,云荞没有多问。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清楚,对于知情人而言越不利。若是她可以知晓的事,那么自然不需要她专门去询问,姚舒或沈如珩会说。若是她不能知道的事,即便问了,也没有结果。
沈如珩并没有想让云荞与姚舒再次单独相处的意思,姚舒大约也不想与沈如珩共处一室。
她想说明的事情都已说清,沿街的风景也看够了,便与云荞道了别,膳食都没用就先回去了。
姚舒走后,云荞走到窗前,看着姚舒看过的风景,沈如珩走到她的身后,细长白净的手指搭在窗沿上,被光照射之后,边缘微透过光,显得更纤细修长。
“你怎么出来了?昨夜整晚没睡,不难受吗?”云荞的话从口中说出来也是轻飘飘的,这两天,对于她的冲击实在有些大,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或者情绪与沈如珩沟通交流。
什么情绪都没有,不与他对视,才能更好的交流吧。
“没有睡意。便出来了。”
“胭脂铺的掌柜说你与姚舒来了这边,我过来瞧瞧。”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我能够处理好与姚舒的关系。”云荞垂眼,窗沿的木头上刷了桐油,木材的纹理清晰可见,身体能接触到的部位都被擦拭得很干净。
“姚舒心有城府,她比你想象中的更圆滑世故。”沈如珩解释道,“她救过董司的命,明明在身边人看来,她对董司有情,她自己却从未承认过。”
“因她知晓,若是她说了,董司定然不再与她有如今的关系。于董司而言,若非姚舒,他早被人害死,所以用多少的财力或者情谊来还,都不够。”
“你或许会问,董司是否知晓此事。他问过,姚舒否认了,他便信了。”
“那你又如何得知姚舒对董司有情呢?”云荞出言问道。
沈如珩双手交叠在胸前,上半身前倾,身体的重量多半压在窗沿,他说“我问过,她没有否认。”
她可以在董司面前说自己不爱他,但是她不想对所有人说她不爱他。
其实云荞大约能感觉出来,在姚舒的心中,董司与他人相比,的确是不同的。只是她对董司的情义是否是爱情,云荞不能确定。
以上都是旁观者的推测,姚舒不承认,那么总归是猜测。
“董司替她赎身时便说过,若是她想过普通的生活,他可以娶她,有名无分,他不会与她同房也不会与她共寝。她拒绝了。”
“此事梁芯是不知道的,你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云荞觉得思绪杂乱,口口声声说董司与姚舒是清白的知己,到了求亲地步的知己,怎么还能用清白形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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