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杜若然嘴上说着欣赏,面上依然如旧。
和其他的人不同,杜若然并不喜欢表面的客套,总是冷着一张脸,仿佛什么都提不起她的兴致。
妆娘将杜若然脸上的芦荟擦净,又用清水打湿手巾替她擦洗,杜若然闭上眼睛,倒是很顺从。
擦完后,妆娘轻声提醒“夫人可以起来了。”
杜若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痛不痒地说“怪不得那些夫人喜欢出来弄这些东西,就敷了这一样东西,手感倒是嫩滑起来。”
说完之后又啧了一声“这与我先前渡河,在水中泡半个多时辰的效果,似乎差不太多。”
妆娘取妆品的手一顿,解释道“夫人,水与芦荟还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杜若然用手指从一旁的芦荟汁液上捻起一些,着在指腹上瞧,瞧了半晌之后才说,“这东西,像极了鼻涕,看得人怪恶心。”
“……”
妆娘之前大约并未遇到像杜若然这样的夫人,即便有些人觉得像,因为教养也不会直白地说出来。
她这样一说,妆娘解释的话瞬间梗在喉咙,没再继续往下。
与一个外行人解释自己所用的东西,到底有些对牛弹琴。
杜若然也并未追问,大约问出之前的话,也只是顺势而为。
“夫人,”珠珠走近云荞,轻声提醒,“少爷过来了。”
云荞听到沈如珩过来,有些惊讶,先是悄悄往杜若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将手头的东西放下,便要出门去。
“沈夫人……”杜若然正在上妆粉,她张开眼,看着云荞的方向,眸中依旧只有波澜不惊,“若是不介意,便让沈公子直接来这屋子里坐坐说说话吧。”
“既然龙夫人不介意,便将公子带过来吧。”云荞原本想找个地方让沈如珩休息,然而南胭只是胭脂铺,哪里有那么多的屋子供人休息。
既然杜若然同意沈如珩来此,那便将他安置在这边。
“有客人在?”沈如珩进门便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杜若然。
妆娘正在替她化妆,她双眼闭着,沈如珩并未认出人来。
“不妨事。”沈如珩直接被推到云荞身边,云荞帮忙将他扶起,与飞羽两人一齐扶着他到了榻上。
沈如珩身体后斜,以慵懒的姿势在屋中倚靠着。
“还很忙吗?”
毕竟今日也是董司的青楼落地的日子。云荞原以为沈如珩会直接去他那边与众人聊天玩乐。
不想他竟然来了南胭。
“客人来来往往的,忙些生意才能好。”云荞经历惯了这些事情与场景,如今信手拈来,早已没有当初将齐家店铺扭亏为盈的喜悦与满足之情,“你怎么没先去董司那边?”
“我在这儿等你忙完,我们再一起去那边。”
一般新房建成,都会叫上三五个朋友或者亲戚,一同在房间内吃饭饮酒聊天,为的是去房内的新潮之气,同时也添些人气。
在京都,这种形式的宴席一般被称为暖膳。
“不想沈公子竟这般离不开夫人,就连夫人出来做生意,都巴巴跟过来。”杜若然一开口,便是带了嘲讽语气的话。
她对云荞和沈如珩都自带敌意,依照她的话,是因为周妍芝所致。
真实性待考究。
她口中说的对云荞的欣赏,并不能减轻多少她的敌意。
因此,即便杜若然明确说沈如珩什么,云荞也不会觉得惊讶。
“荞儿在店铺的时间要比在家中的时间多,平日若是我身体好些,便想来铺子里看看。”沈如珩回道。
“沈夫人倒是沈公子的福星。”杜若然从一旁拿了把折扇,哗啦打开,快速扇了几下之后又哗啦合上,在掌心敲了一下,“沈公子重病在床,沈夫人进门便清醒过来。先前因为公子体弱多病,时常只在府中歇着,很少出来走动。”
“这些日子以来,倒是听说不少公子和夫人的恩爱事迹。眼下见了沈公子,瞧着面色无恙,气色尚佳,又能出来到处走走。倒是让人觉得公子属实幸运。”
“与荞儿成婚,确是我的幸事。”沈如珩不遮不掩,大方承认。
其实,云荞与沈如珩自从上次之事发生过后,便叫人将榻上的床褥换了。
同榻,却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没有过多交流。
她这段时间要管顾新开的店面,又要维持好云西胭脂那头的更迭,形神俱疲,即便见着沈如珩专门等他等到深夜,云荞也并没有多少精力与他交流,更不用说旁的东西。
两人这些日子以来,沟通少了许多,甚至都不如初识那段时间。云荞有些刻意地躲着与他的相处。
沈如珩今日过来也是事发突然,大概率是因为要带云荞去董司的青楼,想要等她忙完一同过去。
只是他大约也没想到,杜若然在这儿梳妆。
毕竟杜若然的性子,众人皆知。
不拘小节,对于着装和打扮,都从舒适不从好看。
杜若然用了寻常并未曾用过的各种妆粉和影粉,装扮之后,妆娘将杜若然五官中的英气掩住了几分,柔和了她的棱角。
又专门用炭笔延长了眼尾,倒是显得五官舒展许多,眉眼也变得好看生动起来。
杜若然身上穿着颜色较暗,更像是男子服装改良而成的样子,妆娘技法娴熟,这妆容与她的衣服搭配起来也不显得突兀。
“沈公子可认识我?”女人晃了晃手中的流苏,将其甩到身侧。
沈如珩其实也只是粗略地扫了一圈,试着与自己记忆中的人匹配上。整个京都,这种性子的姑娘或者夫人凤毛麟角。
能认出她也不难。
“自然。”沈如珩的反应与杜若然的表情倒是出奇一致,双方都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整个京都,若是想找英姿飒爽的女官,谁人不会想到夫人您。”
“客套的话便不必多说,”杜若然打断沈如珩的话,“我只问一句,那周妍芝是不是你们夫妻二人所放。”
“前些日子妍芝不是病死在狱中了吗?舅舅舅母前些日子还来闹了一出,便是怨我不救妍芝。眼下沈周两家也因她的事已经断了联系,往后也不再算血亲了。”
“周家与沈家的渊源自从我幼年时期便有,而妍芝做错了事情,本就需要受到惩罚。”
沈如珩并未直接说明周妍芝还活着,尤其是对一个处处打探沈如珩与云荞平日里的衣食住行的人。
她的目的并不是周妍芝,而是怎样接近云荞。
周妍芝不过是在云荞与杜若然之间的跳板。
云荞不知这些,沈如珩也不急着告知于她,只是意味不明地看向杜若然。
她心底想了什么,他目前还看不出。
但时日久了,早晚会露出马脚。
“倘若龙夫人心中对妍芝所做之事仍有芥蒂或不满,那便请您尽量避免与荞儿单独相处吧。”
周妍芝的效应颇深,所以即便是她人已经坐船离开,却还是影响到了留下来的人的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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