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一夜未睡,心中早已窝火。早已打定主意,若是过会见到的是那拦路打劫、伤人性命的盗匪响马,便一发结果了他;若是那仙人跳,诈人钱财的,却也要让他吃一顿好拳。
原来,这仙人跳一说,乃是说遇到单身行路人某甲时,先让一独身美貌女子露面,若某甲是那定力不强,贪恋女色着,便受不了诱惑,欲与那女子行好事。
正在此时,几条大汉便持刀跳出,说是那女子的丈夫或兄弟之类,威胁要打死某甲,若某甲不想死,便需供奉钱财与那大汉,这一般诈法便唤作仙人跳。
武松早就听说,江湖上所谓“女鬼害人”之说,多半是仙人跳之属。那受骗的书生客人多半羞于启齿,便编出个“女鬼”来,替自己推脱。
只是武松一条好汉,平日只喜舞刀弄棒,并不爱好女色。他心中打定主意,若真是那仙人跳的,便权耍她一耍,让他吃吃亏。
走不多时,武松便已转到兰若寺后,只觉一股水气铺面而来。原来这寺后竟有一湾净水,水中独建了一座水榭,飞檐斗拱,却是一座亭子。
那亭子四周挂了薄纱,内中隐约可见一女子,正坐于亭中弹琴。武松虽不通音律,却也能听出这琴声不燥不乱,听得人心中舒畅。
武松思索道“常言道,见字如见人,琴棋书画既然并列,这琴声应该也差不多?听这女子弹琴,倒是并不难听……”
武松待要走近,却又顾忌男女有别,又担心这水榭旁地势危险,万一被人推入水中,自己水性不好,又如何使得?因此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忽地鼻尖一凉,再抬头看时,天上竟下起雨来。
“早该知道这天,先是刮风,后又阴云密布,当着下雨。”
这雨一开始仅是几点雨丝,转瞬间便下得大了,真个如织布缫丝一般。武松正欲回寺中避雨,那水榭中弹琴的女子却停了下来,站起身来叫道。
“那壮士,雨下得进,且进亭中避一避雨罢。”
武松心道,这般大雨,便是回去避雨,也早成了落汤鸡,反为不美。且进那亭中,看他怎地。便远远对那女子抱了个拳,大跨步,三两下便穿过水榭长板,掀起薄纱,进到亭中。
他举目望去,那女子着一袭白衣,身形柔若无骨,宛如柳叶儿飘荡一般,一双小脚儿未着鞋袜,却白净如玉,点在地上,飘也似地上前来,对武松行了个礼,道了声万福。
这女子欺上来时,见那女子容貌秀丽,真个我见犹怜。武松鼻尖只闻得一阵芳香冲鼻,头脑霎时间竟有些昏晕。待他反应过来后,心中警铃大作,慌忙稳住心神,也还了一礼。
趁行礼时,武松眼观六路,这水榭亭台上并不宽大,只容得下中央一把七弦琴,他和那女子分立两边,便已经站满,再无可藏人之处。
“看着不像仙人跳的,莫非是另有机关算计?这荒山野岭,却独有这美貌女子抚琴,其中必有蹊跷。”
“那香味好生怪异,竟让我头脑一阵昏晕,莫非是什么新型蒙汗药不成……可根据赵东来的记忆,世间理应不存在这般吸一口便让人昏晕之药物,便是那‘高浓度乙醚’也不可,除非高浓度板砖。”
“话说,板砖我知,乙醚又是甚么东西?”
武松见了那女子,虽是柔柔弱弱,容貌倾城,却无半点动心之处。脑中属于警察局长赵东来的记忆胡乱走入脑中,他只是警惕着四周,不肯坐下。
“壮士请坐。”
那女子缓缓开口,声音酥软,颇能动人心神,只可惜,碰到了武松这样一尊铁汉。
“叨扰姑娘,妄进亭中,已是冒犯,小可不敢坐。”
“若壮士不坐,小女子也不敢坐。”
“我身躯结实,姑娘请自便。”
武松当真个不识风情,那女子柔柔弱弱,一阵风吹来像是能吹倒似的站在那里,言语间都是求着武松坐下。只是他这钢铁直男找了水榭旁边一根柱子,倚在那里,并不打算坐下。
“……壮士如此,莫非担心小女子是歹人?”
那女子沉默了片刻,凑上前来,双眼含泪,抬头望向八尺高的武松。那感觉,若要换个平常人来,恐怕立时就要抱住女子,好好怜惜她一番。
然而,武松双目向天,似乎那梁柱上有什么珍奇宝物一般,对那女子看也不看。
“小可并无此意,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是自重为好。”
“……”
那女子听了这话竟有些愣神,脸色由白转红,煞是可爱。她望着武松,将那玉足在地上气呼呼踩了两脚,转到琴后坐下,双手放在琴上,却也不抚。
列位看官知道,这女子便是聂小倩了,她遭那树妖姥姥驱使,在这兰若寺中,以色相哄骗往来单身客商,趁那些人意乱情迷之时,便让姥姥吸走他们阳气。
只是不知为何,这半月以来,往来客人少得可怜,加之寺外有只成了精的大虫,更不见一个夜里往来过路的。
白日里阳气盛,便是树妖姥姥也不敢轻易现形害人,偏偏他一介树妖,又奈何不得百兽之王的老虎,就这样僵持不下。
时至今日,那树妖饥饿难耐,常拿小倩这些鬼魂出气,今天好容易盼来一个阳气旺盛,血肉精实的武松,当即食指大动,命小倩出卖色相,将那武松的阳气吸来。
虽然他隐约觉得武松似乎有些不寻常之处,然而饿了这半月,便也顾不得许多——若不是打不过那老虎,他便要将那虎也吃了。
树妖威胁小倩,必在今日之内将武松拿下,否则,便要将小倩打得魂飞魄散,以她阴气为食。
是以,小倩精心梳妆打扮,又布置下亭台水榭,期望引得武松大发本性,意乱情迷。谁知这家伙乃是个钢铁直男,与小倩以往算计的所谓“英雄好汉”并不相同,不吃这一出,反倒将小倩气得不轻。
“这人虽长相粗壮,脑子却怪,端的像个老夫子,却又没了那股酸腐气,真真奇人也。”
小倩坐在亭中,看着闭目养神的武松,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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