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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圳回来后,韩春雷再次投入到了杭师院客座讲师的角色当中。
这次的广东之行,让他在杭师院的工作氛围大大改善,处处落了个好人缘,尤其是和钱德均、陆国文、还有徐展飞他们的交情,那真是与日俱增。
韩春雷这才进校担任客座讲师几个月,钱德均已经开始撺掇校方,想办法再续签韩春雷一年。
不过这份美意,还是被韩春雷婉拒了。
他有自己的规划,等过完今年这个特殊年份,明年他就准备重新起航了。
至于现在的生活节奏,他觉得挺好的。
一周就上两节选修课,然后没事回柴家坞呆个三四天。
一个月里,还能跟林曼丽通上一两封信。在信中,林曼丽也会跟他讲她们中山大学的事,还有广州那边的一些新鲜事。
日子过得安逸,但却很充实。
九月中旬的一个傍晚。
天气有些闷热。
韩春雷在在教师宿舍的走廊里乘凉,突然传达室的老李在楼下喊他,说有外地长途找他。
等他到了传达室,对方已经挂电话了。
过了差不多有七八分钟的样子,电话再次响起。
他接起电话:“喂……喜禄?什么事?你别急,慢点说!”
“春雷,出…出事了!”
……
……
此时,深圳。
张喜禄给韩春雷打完电话后,呆呆地走出公用电话亭。
他蹲在街边,猛抽了两根烟后,失魂落魄地进村回了家。
家里,阿兰已经做好了饭菜。
饭菜飘香,张喜禄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香味儿。
不过他今天一点都不饿。
他推门进屋。
“回来了?”
阿兰赶紧把镇在水缸里的两瓶啤酒取了出来,说道:“啤酒都给你凉了一下午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张喜禄轻唔一声,洗手坐了下来。
阿兰帮他把啤酒起开,倒满,然后又给他碗里家里个大鸡腿。
但张喜禄好像跟没看到似的,神情呆滞,筷子也不动一下。
阿兰察觉到出事了,轻轻推了张喜禄胳膊一下,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喜禄抬头看着阿兰,猛地问道:“老婆,我们存多少钞票了?”
阿兰说道:“有五千块了。”
说到存款数额,阿兰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一翘,“咱家也是半个万元户了,喜禄!”
“阿兰,咱们走吧,离开深圳吧!”张喜禄突然提议道。
“怎么无端端地就离开啊?不是说好存满一个万元户,我们再回老家吗?”
阿兰微微蹙眉,急问道:“到底出啥事了?你别藏着掖着啊,你赶紧跟我说,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直突
突的!”
张喜禄面色沉重地说道:“天乐歌舞厅被查封了,阿强和迪哥被公安抓了,说是流氓罪!”
迪哥,就是之前买他歌舞厅股份的阿豪朋友。
“什么?”
阿兰掩着嘴巴惊呼一声:“流氓罪?开歌舞厅怎么就流氓了?”
张喜禄:“说是提供流氓窝点,聚众淫|乱,流氓罪里最重的一种!”
阿兰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之前不都好好的,啥事没有吗?”
张喜禄:“豪哥说,突然就开始全国严打了,别说开舞厅灯下黑,就是在大街上搂搂抱抱,都算流氓罪。听他的意思,阿强和迪哥可能要判死刑!”
咣当!
阿兰手里端着的碗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一脸惶恐,说话都带着发颤:“死……死刑?开舞厅就要枪毙?这,这……”
“是真的,听豪哥说,西安有个女的,经常请人来家里搞舞会,被公安给端了,定性的就是流氓犯罪团伙,听说抓了很多人!那个女的,跟她的舞伴,据说也被判了死刑。”张喜禄说道。
“家里跳舞也是?”
阿兰真心不解了,问道:“那个女的跟她舞伴,被枪毙了?”
张喜禄道:“法院判完了,就等着到时间执行枪决了。”
阿兰:“这…这照你这么说,那阿强他们搞舞厅,比在家里搞舞会还要严重?”
张喜禄点点头:“不然豪哥怎么说,阿强和迪哥这次死定了!”
“不对啊,天乐歌舞厅,豪哥才是大老板啊,他怎么没事?”阿兰突然想起来。
张喜禄道:“豪哥命好,这大半年都跟我在一起搞服装,没怎么管过天乐歌舞厅的事。最近半个月,他更是连去都没去,所以公安查封抓捕时,他并没有在现场。我和他刚才在村口的茶寮偷偷碰过面,他说他准备躲一阵子,等严打的风头过了再出来。”
“他…还真是福大命大。”阿兰听着,都替豪哥捏了一把汗。
随即,她也替张喜禄庆幸道:“幸亏春雷去年走之前,让你卖掉天乐歌舞厅的股份,不然,不然被抓的就不是迪哥,是你了!”
张喜禄轻轻拍了拍心口,叹道:“是啊。春雷真是救了我一命啊!可惜阿强了,如果真要被枪毙,那,那……”
“你也别难受了,当初你不是劝过强哥一起卖掉歌舞厅的股份吗?他自己不听而已。”阿兰劝道。
张喜禄摇了摇头,道:“开歌舞厅的人多了,谁会想到有今天啊?再说了,天乐歌舞厅生意那么好,正常人谁会卖股份啊?”
阿兰道:“所以你更要感激春雷啊,要不是他坚持让你卖,你……你说你要出了事,我跟爱宝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阿兰越说越是后怕,情不自禁地抹泪哭了起来。
张喜禄:“行了,别哭了,这不是没出事吗?现在看来,春雷是对的。照这么说,我跟豪哥的服装生意也不能搞了!”
阿兰止住了眼泪,不解道:“咋不能搞了啊?卖服
装又不是开舞厅。再说了,我看你跟豪哥搞得这服装生意,来钱的很,再到明年这个时候,咱家肯定能挣出个万元户来了。”
“因为这服装生意是……”
张喜禄欲言又止,随后摇头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春雷说不能干,那就不能再干了,还是要听他信他啊!”
“你跟豪哥合伙搞服装,正是最来钱的时候,你不干,他能同意?”阿兰担心地问道,毕竟豪哥是场面上的社会人,大手子,她是略知一二的。
“他都自身难保了,还能管我干不干?”
张喜禄皱起眉头,猛地一发狠道:“我帮他挣了多少钞票了?还不知足?他要敢拦我,我直接找公安把他给点了!”
“呀,喜禄,你要疯啊!”阿兰害怕了。
“行了,男人的事情,你女人家少管,我明天就去找豪哥,让他把最后那笔账给分了。”
张喜禄说罢,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嘴里:“菜都凉了,赶紧先吃饭。”
“唔,你明天去见豪哥,好好说话,莫要冲动,更不要跟他吵架。”阿兰不放心地嘱咐道。
“知道了,我又打不过他,跟他吵什么架?我是过去跟他分账要钱的。”
“嗯!吃饭。”
……
……
杭师院,教师宿舍。
韩春雷听完张喜禄的电话后,对阿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也是心情颇为沉重。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该说的自己也说了。
该劝的自己也劝了。
但是奈何阿强不信啊!
他知道,正常人都很难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严打之年,莫说开舞厅,便是男女恋人钻个小树林,都能被人举报乱搞男女关系耍流氓。
至于张喜禄在电话里跟说,搞皮尔卡丹假货这个事,他不打算干了。
韩春雷听完,还算是略有欣慰。
疯狂挣钱的时候,还能够知道害怕,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趁着这会儿还未东窗事发,他还能够及时回头。
至于不干之后是留深圳,还是回杭州,那就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如今的张喜禄,早已非当年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了。在深圳历练这么些年,韩春雷相信,无论干什么小买卖,他都能驾得住。
这时,出传达室之时,正好碰到徐展飞跟几个年轻老师从外面回来,大家都是一脸不快的样子。
韩春雷见状,问道:“怎么了这是?”
徐展飞道:“今天不是周五吗?我们几个寻思去老地方那家舞厅,一起跳个蹦擦擦,娱乐娱乐吗?谁知道刚进去没多久,舞厅就被公安给冲散了场。说是最近时期,不许舞厅营业。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连跳舞都不让跳了。”
韩春雷闻言,暗忖一声,这边也开始了,果然是特殊的年份啊。
特殊之年,还是老老实实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