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要去趟洗手间。”
在隋云起面露疑惑的时候,眼前的少年忽然放下手机,对他如此说道。
因为已经过了咖啡厅最繁忙的时候,如今没有新的客人来,昏黄的店内平和而安静。
安东“不会很久。可以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店吗?”
隋云起“……”这算不算反客为主?
他看了眼就在咖啡厅拐角的盥洗室,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难道还能拒绝吗。况且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门,他守在这里等少年出来,也是一样的。
隋云起随手拿起前台随人取用的一张菜单,翻看着上面的商品,余光看向少年缓缓进入盥洗室的身影,面露深思。
安东将门关上,确认了周围没人。这里的外间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面有好几个洗手的池子和水龙头。
他随手打开一个,将手伸到水流下方。
——“光暗同体”的临时角色卡还在冷却中,其他的临时角色卡虽然能用,但他总觉得那会让现状变得更加混乱,而且没有必要……毕竟他有很多灵魂绑定技能,而对方的位置是在海上。
海域,是人鱼擅长的领域。名为“共潮生”的灵魂绑定技能八,能让他的力量无往而不利。
安东掬起一捧水,注入足够的力量后,将它从天窗挥洒了出去。
那被注入力量的水并不会蒸发,一路顺着空中的水汽,落进了一条大河,又汇入江海。
感谢这颗星球大面积覆盖的海域,以及条条相同的河道。
安东闭目凝神,以那捧水为凭依,堪称风驰电掣地赶路,一路与无数海洋生物擦肩而过。行过瑰丽的海底,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找回了昔日作为古代人鱼种在海洋里肆意驰骋的感觉。
同一时间,印有【门】组织标记的飞机上。
“无法测算,无法测算——”飞机的广播像是坏掉了一样,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语。
一片混乱的机舱内,由于这样的声音更加嘈杂不堪,让人的心情难以保持平静。
“能够看清楚目标吗?”剧烈摇晃的气流中,带队导师一路抓着座椅,艰难地走到飞机前方,对着驾驶舱半崩开的门里喊道。
“不行!海上的风浪太大了,飞机的高度必须紧急上升!”随着机长的大喊,机身又是一阵震动。
坐在机舱内的众人一边紧抓住座椅,一边贴着玻璃窗向外看去。李忽然说“是‘天使’和‘恶魔’。”
其他人瞬间意识到,对方说的不是什么神话传说里的人物,而是昨夜在他们圈子里传开的新地外生命的“代号”。
“一夜之间跨越这么长的距离?”
“……看来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那是真的了,对吧,大卫?”一人呼吸急促,却不忘嘲讽地对后方碧色眼睛的男人说道。
大卫将他的手机从地上捡起来,神色难看至极地正想恁回去,谁知手机忽然“叮咚——”一声。
“哼。”大卫不以为意地冷笑,本来下单就是为了给李那群人添堵,也没指望对方送过来。
驾驶舱外,带队导师遗憾又紧迫地说“没办法了,这不是光靠现在的我们就能解决得了的,我马上求援,你把飞机开出这块范围……”
导师还算冷静,在一飞机都是学生的情况下,很快做了判断。
机长“等等!祂们过来了——!”
在机长猝然拔高的惊声中,随着“砰——”的一声,一团漆黑的影子糊在了飞机驾驶舱的玻璃外。连同其他窗户也一样被扒住。
西路伯一个振翅靠近,望着被“黑泥”完全整个包裹糊住的飞机,面无表情,眸光却冷得更可怕了,“人质?”
恶魔球们去的人质!
“西路伯!王交付给我们的任务快到时间了,别逼我们认真!”
“…………”
王?
十翼天族的呼吸一滞,古井无波的眼底突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漫天箭雨时停般凝固在半空中,但下方的海面因为天族周身无意识流泻的力量,一阵阵疯狂翻涌起来。
而那个说话的恶魔球立即被其他恶魔球怒目而视笨蛋笨蛋笨蛋!谁让你说出来的!?难道说,他们不提王就打不过对方了不成!??
“——在哪里?”西路伯淡色的薄唇微颤,银色长发在风中一下下拂动。
他低下头,看不清脸上此刻的神情,只能听见低沉的声音再次道“王……在哪里。”
瓦沙克“我要是不说呢?”
难得看见天族这么焦急的样子,这不得再添把火,不然都对不起恶魔根植于灵魂的恶趣味。
“你可以自己去找,这颗星球也不大,扫荡的话百八十天总会有结果的,不过到时候……瓦沙克大人我一定已经是王最宠信的臣子了,啊哈哈哈哈!”
出于魔界大公的矜持和教养,阿蒙蒂斯朝瓦沙克投去不赞同的目光,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看着瓦沙克还在猖狂地大笑加挑衅,反复提及关于“王”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
“我们先找到王哦!”,“王的身姿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伟岸呢……真可惜你没看见。”
堪称雷区蹦迪。
阿蒙蒂斯望着对面天族十片羽翼根根亮起,周围的力量俨然像随时爆炸的高压锅。他单方面转换立场,代入了一下自己,然后确认地点了点头——
嗯,该急了。
其他大公向瓦沙克投去钦佩的目光——事实证明,当你有一个嘴贱的队友,输出的对象又刚好是你看不顺眼的人时,你表面看不出来,其实心里暗爽。
但下一刻,他们就有点爽不起来了。
只见西路伯蓦地抬手,中指食指并在一起,下一秒,一柄巨大的光剑,在他的指尖凝聚而成。
真·四十米长的大刀。
十翼天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脸上只写了五个字抬走,下一位。
审判之剑可以精准避开无关生灵,却对恶魔一定会造成致命打击。
瓦沙克“哈哈哈……”的笑声渐渐小下去,这时候,他终于回过神来——
妈呀不对啊?对方是全盛状态,但他们现在不是啊?完蛋,习惯性在战场上挑衅天族了,忘记现在的状况可不容许他们头铁地硬接一发审(核)判(弹)光剑。
于是“哈哈哈!”眨眼变成“呜呜呜……”,瓦沙克球跟其他魔球挤在一起,迅速抱成一团。
远远看上去软乎乎的魔球一弹一弹,抖得很有节奏感。
没、没逝……他们能刑的,最多就是坏掉一个分/身……
其他恶魔球能咋办?一张巨大的防护罩,在他们卖力摇晃的尾巴间,被努力编织起来。
一路紧赶慢赶的安东,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天空闪耀的审判之剑。
天族跟魔族见面会有冲突不奇怪,有时候就是属性不合、习惯性的小打小闹,点到即止。但眼下的巨剑,则说明——有人真的生气了。
几乎不用想,安东就知道有魔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本能作死了。真是的,变成球了都不老实。
他有些无奈地这么想着,速度却更快了。
审判之剑散发的光辉一度将天地渲染成一片耀眼的白茫,包括飞机上被黑影完全糊住窗户的众人,都隐约看见了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光。
就在光剑横扫千军般挥下时,一团几乎察觉不到的透明水球,蓦地从海底下窜出来,“啪嗒”一下糊上十翼天族的后背。
几乎是瞬间的,十翼天族的动作停住了,他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气息,背脊一点点僵硬。
尽管安东依附的这团水球不会化开,但一路带过来的水汽还是微微染湿了天族的衣服。
甚至天族最敏感的翅膀,也挂上了雨露一样的小水珠。雪白的羽翼在风中簌簌抖动,那些水珠无疑会让对方感到不舒服,但自由翱翔的飞鸟抑制住挣脱的本能,颤巍巍的羽毛接纳了每一滴雨露。
“西路伯……”安东的声音透过依附的水团传来,但大约是因为距离太远,传声中出现了“咕噜噜”一样水汽泡泡的声音。
安东“……”
他忽然安静地闭上了嘴,而西路伯平复着剧烈抖动的手,终于慢慢转过身来。
天空中的巨大光剑眨眼之间,犹如幻影般化作无数璀璨的光点消散,十翼天族伸手,小心地将那团水球捧在了手心,一双眸子紧紧凝视着它。
远处,瓦沙克球猛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一众魔球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王?”
呜呜呜,难道事情办砸了,居然把王都惊动了吗!?
西路伯头也没抬,仿佛刚才弄出大动静的不是他一样。反倒是安东看着他们开口“订单送出去了吗?”
恶魔球们“马上就送!”根据定位,订单的地点近在咫尺了!
恶魔球们伸出尾巴,噼噼啪啪地开始礼貌敲门。
机舱内的众人外面有鬼啊啊啊啊啊!
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这种高度,把机舱打开啊啊啊啊!
恶魔球们???还剩最后一分钟了,你倒是开门啊,你明明在家!
“我是在做梦吗。”外面空域中,就在恶魔球们火急火燎地上门时,西路伯定定地望着手心的水球。
安东好声好气地说“不是做梦哦。”
“真的是您?”他恍惚了一样,再次确认,“数万个可能性世界都不存在的奇迹……”真的发生了吗。
安东打断他,确定地说道“谁说不存在,我现在不就好好地在这里吗。”
“咕噜噜”的水汽泡泡声里,小水团里探出一条水做的触角,轻轻碰了碰神情愣怔的天族的脸。
西路伯伸出手,此刻的天族半点看不出不久前暴走的样子。
他有些呆呆地跟着摸了摸被触碰的地方,慢半拍地才说道“……好冰。”
可是与那冰凉温度相反的,是心底迅速升腾起来的热,喜悦——不止是喜悦,还有更多的,一些他都无法辨别的情绪。
诸如得偿所愿的快慰,迟来的委屈……想要诉说,却难以言说的情感,一下下冲刷着心灵,超出了往日冷淡的天族的承受范围。
硕大的十片羽翼铺展开去,又忽然合拢,在被羽翼圈起来的安静又静谧的小圈子里,西路伯向安东露出一双蒙上雾气的眼睛。
圣洁又孤高的飞鸟,即使在哭泣时,都是懵懂又纯稚的。
十翼天族就那样看着他,露出虔诚又可怜的神情,直白道“我想抱您。”
他一眼看出眼前的水球只是寄宿了安东的一缕力量,安东真正的本体还在别处。十翼天族心中的情感无处宣泄,此刻,他急需一个更有实感的确认——
想要拥抱真正的您。
不远处,看着十翼天族将安东水球圈拢进羽翼之下,过起“二人世界”的恶魔球们“……”
恶魔球们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然后,附着在飞机上的黑影无限摇动,发狂一样开始蹦迪。
与此同时,下订单的碧眼男人大卫,忽然听见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带着无限扭曲的恐怖,从他脑海里响起
“出~来~拿~外~卖~”
“我们已经看见你了~”
那精神污染的声音,像是一个发狂的恶鬼在用指甲挠黑板,“你~在~哪儿~~~”
四下扫视,这个声音貌似还只有他才能听见。
此时大卫的心态发生了一点变化。
“你真的没有听见吗?”他甚至向平日里最不对付的李确认。
李倍感诧异,一脸问号“什么?”
大卫额头冒出冷汗“就是那个像被抛弃了的女人、也可能是男人一样的声音?”
李“?”你没事儿吧。
一旁李的同伴冷哼了一声,“不用理他,肯定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人相信他,所有人都专注于如何破除如今诡异的境况,也顾不上他。
有苦说不出·大卫……谢谢,代入感很强,已经吓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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