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船压着江水一路不停地向南,今日幸是东北风,船的速度极快,但船上每个人心情都沉甸甸的。
杀了火鹤门的三个弟子,其中还有门主之子,虽然金虎帮众人只是为了自保,但人家会听你讲理由么?
这场和斧头帮的战斗,虽然赢了但其实也输了。
翟锦天给金虎帮设的这个局,将火鹤门牵扯进来,几乎无解。无论金虎帮后面是赢是输,最终的下场都不会很好。
牛聪、刘莽、段堂主几个金虎帮的高层,也站在船头交谈着。
“按照速度,信鸽应该已经飞到,帮主当会帮我们把船和补给安排好了。”段堂主说道。
“回到江城,就要速速把自己家人找来,让他们跟着船走。”牛聪表情肃然,“梅堂主的家人我来通知。”
“虽然依照江湖规矩,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但谁知道火鹤门会不会遵从道义?它虽然自诩名门正派,但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的仁慈上。”段堂主感慨道。
“就不能大家一起跟着船走吗?”刘莽还是有些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
“我们这些犯事的走了,火鹤门会全力追杀,拖家带口的怎么跑?东南武林本为一体,到时候信鸽一发,所有门派都会帮他们拦截我们。
龙江虽大,却也逃不过七城的合力追捕。”牛聪摇头道。
他接着说道:“而我们若是留下来,冤有头债有主,火鹤门只要解决了我们,很大可能不会再费力气去追杀家眷,毕竟还有江湖规矩约束着。
就算他要继续追杀,其他武林同道也不会帮他们,毕竟违反道义为天下所不齿。”
刘莽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是实力差距太大了。
和高高在上的门派相比,帮派只能在夹缝中求活,只要惹了事顷刻就是灭门之祸。
焦躁的等待中,船只终于在申时赶回到了一号码头。
帮主韩龙此时已经在岸边等着,他看着刘莽几人,沉声道:“天有不测风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已派人去齐家说项,希望能有点作用。”
齐家算是金虎帮在内城的保护伞,每年都要给他们大量上贡。
但金虎帮和火鹤门已结下死仇,齐家只要不傻就绝不会强出头。韩龙如此做也是为了船上的家眷,希望齐家能为他们说几句话而已。
韩龙接着道:“我安排了六条乙字船,三条给你们安顿家眷,另外三条做障眼法迷惑别人。速去速回最多等你们三个时辰!”
乙字船不像甲字船那么目标明显,也不像小号船经不起风浪。韩龙如此做,已是考虑地极为周到。
刘莽朝韩龙抱了抱拳,接着便飞也似地往村的方向跑去。
同时他脑中念头急转,思索着对策。
要不要带刘母私下一起跑路?
先不谈道义问题,只讲可行性,方法无非只有水路陆路两种。
但东南七城水路发达,陆路却是崎岖无比,且盗匪众多,极容易留下痕踪被火鹤门追到。更别说刘母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
而走水路,刘莽自己却没船,也不会划船,哪条船上没有专业的水手?这条看来也行不通。
说来说去还是得按照帮主他们想的方法来。
想到这,刘莽心中也莫名地松了口气。
毕竟若是自己这种首犯私下逃跑,肯定会连累帮中其他人的家眷,太不道义了!
他跑到家中,刘母正在院中晾着刚腌好的咸鸡。
“娘,你赶紧收拾包裹,和我去码头!”
刘母讶然道:“何事如此急迫?”
刘莽道:“帮中安排家眷去景城游耍,船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
刘母却道:“休要诓我,若是此事我儿怎得如此慌乱。”
刘莽无奈,只得把事实说了出来:“我们把内城的公子哥给宰了,得罪了大人物,只能让你们暂且出去躲躲。”
他接着拿出来一个白色甲衣,这是从周三帆身上扒的,他说道:“娘,你进去把这个贴身穿上。”
刘母听到,也不废话,直接进了里屋,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就走了出来,身上只简单背了一个布袋。
刘莽有些吃惊:“你怎么这么快,东西都收拾好了?”
刘母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有银子在身上就行。”
说完她便跟着刘莽前往码头,但刘母年事已大,腿脚不利根本走动不快。
“娘,你看着点。”
刘莽等不及了,便小心将刘母背在身上,接着往码头跑去。
码头上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在把头们的安排下,一个个上了船。
刘母上了其中一艘,她看向刘莽,眉眼中忍不住露出了担忧之色。
“儿啊,有机会就跑吧。”
“我晓得。”
刘莽转身下了船,却看到了把头郭爷,二人也好久未见,一时相顾无言。
郭爷道:“可能我把你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刘莽沉声道:“路都是自己选的,当初若没有郭爷,我也不可能走到现在。”
和郭爷分别后,刘莽又匆匆赶到了白水堂。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就是遣返一些边缘的帮众。
他将白水堂的伙夫、仆役、刚入帮不久的新人、还有一些没参加泰城之战的边缘人都集中到院中,发话道:“金虎帮不日当有大难,尔等速速离去不得耽误!”
众人闻言面色慌乱,也不废话,直接收拾细软各回各家了。
刘树没有立刻走,他担心地问道:“莽哥,你能跑吗?”
刘莽笑道:“我不会有事,你小子赶紧滚回家去。”
很久没和刘莽说话的王孙氏,也难得关心了一句:“珍重……”
刘莽肃然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与此同时,牛聪命人抬着梅堂主的尸身来到了梅家。
偌大的梅家顿时闹哄了一片,哭泣声叫喊声不绝。
牛聪只得好言相劝,陈述厉害。好在梅堂主混帮派日久,他家人也有了心理准备,不敢耽误。只得草草将梅堂主安葬在家门口,也急急出了门。
而老九、傻根这些还留在泰城的弟兄,他们的家人也都有人去找,纷纷往码头赶去。
……
泰城外城。
某处隐蔽的院子中,杂七杂八站了五六个黑衣人。
一名三十来岁的红脸大汉在空地上走来走去,面上表情颇为急躁。
“还没消息?”
另一个人道:“帮主有令,若半日都没有消息传来,说明事情有变,应当尽快通知火鹤门。现在都已经大半日了。”
第三人则迟疑道:“我刚刚远远看了一眼,帮里弟兄将总舵都围了起来,防守严密。要不是你们说不要打草惊蛇,我就直接上去问情况了。”
红脸大汉却表情一变:“哪有自家包围自家的?我再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他跑了回来,面色难看:“那些人虽然都穿着我帮衣物,但我竟然一个都不认识,脸生得很。”
“立即传信给火鹤门!”
片刻后,两只信鸽‘扑腾扑腾’从院中飞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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