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肃手上的断亲书,叶蓁蓁心里并不难受,反而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
叶明宪虽然是她的父亲,但她从他那里感受到的温情却少的可怜。他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却用父亲的名义将她的人生搅得一团糟。
打压政敌,收受贿赂……叶蓁蓁无数次想要跟他断绝关系,可是为了那少有的温情和老夫人的教诲,她一次次地容忍,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得寸进尺。
她全心付出,几次三番地帮他化解危机,得到的却是“忘恩负义白眼狼”和叶君怡的进宫。
叶明宪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女儿,他一直都在利用她。
重生而来,叶蓁蓁对他没有感情,等到林氏和他和离后,她就想跟他断绝关系了。
如今断亲书拿到手,叶蓁蓁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
她终于摆脱他了。
叶蓁蓁想要笑,但是眼泪却从眼眶掉了下来。
林肃还以为她在乎叶明宪,舍不得这父女之情,见她一落泪,顿时妥协“你不要哭,这份断亲书还没有拿去府衙备案,不做数的!我现在就撕了。”
叶蓁蓁一把将断亲书抢过来,“不准撕。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撕了干嘛!”她胡乱将眼泪抹掉,“终于摆脱叶明宪,我这是喜极而泣。”
“那我就去府衙备案了?你想清楚哟,我这一去,你就不可以再反悔了!”林肃不放心,再三跟她确认。不怪他太过谨慎,而是他知道叶蓁蓁对叶明宪很在乎,担心她现在是说气话,将来后悔!
“表哥放心,我绝不会后悔的!”叶蓁蓁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
林舅舅跟狱卒寒暄客套完,转身见儿子还在磨蹭,担心迟则生变,给了林肃一脚催促道“磨磨唧唧的干嘛呢,还不快去府衙备案去!没看你表妹还在这牢里受苦啊!”
林肃看着眼前还剩菜残羹,默了默,疾步离开。
叶蓁蓁虽然已经跟叶明宪断绝关系,但是由于这断亲书是叶明宪在监狱所写,叶蓁蓁到底会不会受他牵连还需皇上定夺,大理寺卿做不了主。
皇上为了堵住朝臣的口,故意让叶蓁蓁在牢里待了一晚。
叶明宪是晋王的舅舅,薛绍之应该避嫌,但是他还是去了大理寺监狱。他没有去见叶明宪,而是见了叶蓁蓁一面。
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隔着牢门,薛绍之凝视着身着素衣囚服的女子,艰涩问道“你还好吗?”
“还行,比当年冷宫那条件好了不知道多少。”叶蓁蓁盘着腿,悠哉悠哉地道。
冷宫的事是他不想忆起的存在,薛绍之苦笑,她从来都知道如何让他疼得厉害。
薛绍之口中发涩,他想要解释,但是叶蓁蓁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当初在冷宫那么狼狈你没看见,真替你可惜。现在趁此机会,你想看那就看个够吧,明日我就要出狱了,你想再欣赏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了!”
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话,薛绍之的心犹如被千万跟银针扎着,他默了默,突然呛声道“你怨我当初将你打入冷宫,可是现在你看看你,你选择了薛晏还不是一样狼狈!”
“薛绍之,你错了!你不怨你将我打入冷宫,我只恨你践踏我的一片真心。”大概是今日跟叶明宪断绝关系,叶蓁蓁心情不错,耐着性子跟他唠了几句。
“叶蓁蓁,我们俩的悲剧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吗?”薛绍之压低嗓子质问,但是从他的话里还是泄露了他激动的情绪。
“对,以前的事不止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所以这一次我知错就改,离你远远的。”叶蓁蓁抬眸平视他,脸上平淡无波,她对他没有感情,因此提起往事也不会再起波澜。
她是放下了,可是薛绍之却困在上一世的遗憾中走不出来,他坚信老天让他回来就是为了弥补遗憾的。
上一世没有白头偕老,这一世一定可以携手白头。
见他一直固执己见,叶蓁蓁耐心告罄,直接钻进被子背对着他休息。
薛绍之待在原地许久,冰冷的眸子盛着化不开的浓墨,幽深难测。
走出监狱,外面的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叶蓁蓁用手挡了挡眼睛。待到眼睛适应了阳光,她吐了口浊气,心情愉悦地往前走。
关于承恩伯府的累赘枷锁随着她的脚步一个个往下掉,走到英国公府的马车时,叶蓁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回了英国公府,林萱和嬷嬷开始张罗着跨火盆撒柚子水去霉气。林氏看到活泼乱跳的女儿,没忍住红了眼。叶蓁蓁立马又反过来安抚她。
好不容易才安抚好林氏,叶蓁蓁还没喘匀气,又被英国公压着练武,把昨日落下的功课补起来。
英国公折磨她,叶蓁蓁就折腾柯达。但是柯达对射箭抱着十二分的热情,她增加任务,他求之不得。看着柯达那得了便宜的笑容,叶蓁蓁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叶蓁蓁在英国公府待了十来日,便听林舅舅说,叶明宪无罪释放了。
他没有贪污军饷,书房里的那份罪证是有人伪造的。那幕后之人将他以前的字剪下来再用特制草汁粘好。这种小把戏来自民间,朝中有大臣见识过。
叶明宪喊冤,晋王一党的人确认他是被陷害后就开始查找证据为他洗清冤屈。
皇上见事情有蹊跷,就派人去重查。查出幕后之人是魏王那派的,接着又有人呈上了魏王残害手足的证据。
见叶蓁蓁一脸疑惑,林舅舅解释道“就是晋王两次遇刺,一次京郊,一次远山寺。”
京郊那次遇刺,晋王的人在刺客手臂上看到一个半鸟半鱼的图腾,后来有人在魏王幕僚手中也看到了那个图案。
经皇家暗卫调查,那些人是魏王外家训练的死士。
叶蓁蓁感叹皇家暗卫的能力之强,这么隐秘的事都能查出来。她摸了摸薛晏留给她的金哨,心中有些小激动,她也是有皇家暗卫的人。
皇上大怒,当即就将魏王软禁起来。魏王一派元气大伤,以后朝中怕是晋王的一言堂了,林舅舅小声感慨。
叶蓁蓁环顾了一圈四周,身子前屈,低声辩驳“今上正值壮年,他不会允许晋王一派独大的,魏王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林舅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这些话以后不准再说!”
叶蓁蓁摸着被弹疼的额头,抿着嘴点头。
叶明宪被放了出来,但是婚礼上发生那样的事,新娘还没有拜堂,御史家担心会被牵连,当场就申明婚事作废。
叶明宪亲事没了,老夫人不甘心,修养了几日又开始给他挑选媳妇。
但是最近伯府发生的事太多,那些疼爱女儿的人家不愿意嫁入事多的伯府,因此她能挑选的只有一些小官之女或者不得宠的庶女,老夫人心高气傲,看不上这些女子,叶明宪的亲事就暂时这样搁浅。
接连着小半个月的高温,终于迎来了一阵暴雨,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晚,空气中湿漉漉的。窗外雨幕遮天,叶蓁蓁坐在窗边读着薛晏的信。
这次信里面还夹杂着一张小相,隐约能认出这人是薛晏。眼睛在这小相上游走,叶蓁蓁弯了弯眉眼。薛晏虽然收集了不少古玩字画,但是他对写字绘画向来没什么耐心,可是这张小相,这提笔走势都透着一股桀骜,一看就出自薛晏之手。
叶蓁蓁想象了一番薛晏在营帐内自恋地画着自己的画像,不禁笑出了声。
笑完之后,她也给薛晏回了一张她的小相。虽然她自翊丹青不错,但是画完之后却心情起伏。一会儿觉得这画像太美,失了真,一会儿又觉得这画不好看,薛晏会嫌弃。
“姑娘这就多虑了,这画像栩栩如生,就如同姑娘钻进画纸一般,”春兰笑着安慰,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种揶揄。“世子爷收到这画像,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叶蓁蓁被她们打趣多了,脸皮变厚了,听到她这话,没什么威严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心情不错地将信装好。
将信送走后,叶蓁蓁就去了林氏院里。她快及笄了,长公主她们正在商议她的及笄礼。她现在居住在英国公府,所以及笄也在英国公举办,长公主想将她的及笄办的隆重,所以商量的事比较多,府中有林氏她们,叶蓁蓁这个及笄宴主角反而最清闲。
一连几天的夏雨,消解了前些日子的暑气,天气放晴,叶蓁蓁他们便出去逛了逛。
自从春兰告诉她,苏莹莹逃走了,叶蓁蓁就知道那个秘密守不了多久,如今听到街上的议论,叶蓁蓁心里一点都不意外。
反倒是林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叶明宪居然喜欢二夫人?表姐,这是真的吗?”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叶蓁蓁睨了她一眼,平淡地道“他现在跟我没关系了,管那些事干嘛!”
话是这么说,但八卦是人的天性啊!
林萱见叶蓁蓁一脸不感兴趣,只好按捺住八卦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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