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树缝落了下来,光影斑驳,叶蓁蓁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薛晏紧挨着她坐在一起,望着皇宫的方向,眼神晦暗难测。
叶蓁蓁拿着水囊解了渴,顺手就将水囊递给薛晏。柯达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在云阳的记忆中,她这个表哥看似纨绔不拘小节,可到底是王府出身,很难与女子共饮一水囊。下一刻,薛晏接过水囊,直接就着囊口喝了起来,神态自若,一点都没有不自在。
云阳吃惊,不动声色地多瞧了叶蓁蓁几眼。发如乌云,明眸皓齿,虽脸上带有风尘之色,却掩不了其娇美绝色,容光照人,更奇的是她眉眼倨傲,一双眸子灵动莹然,神采飞扬。
她以前就见过叶蓁蓁,也听说薛晏喜欢她,可是她那都是道听途说,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俊男美女,两人单就坐在那儿,就能感受到一种温馨甜蜜的气氛。
这一路薛晏他们俩同吃同住,一点都没有避嫌,柯达已经习以为常,他大声道“晏哥,你看这是谁?”
薛晏侧头望去,看到云阳像是一喜,但是看到她身上的狼狈,眼尾下压,身上的气压都低了几分,“云阳,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姓顾的呢?”
顾然,云阳心仪的男子,也是娉婷郡主宴会上,叶蓁蓁撞见与她私会的男子,顾尚书家的公子。顾然在闽南游学,认识了云阳。顾然自幼胞读诗书,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文人秀气,云阳身边都是武夫,难得遇见这么一个学问好长相好的男子,很快就坠入爱河。可是顾夫人不同意他们的事,她已经有心仪的儿媳妇人选。可是云阳认死理,就认定了顾然,最后是镇北王妃出面,这桩婚事才成了。
柳氏对这个侄女很疼爱,薛晏跟云阳的关系不错,担心云阳嫁过去受苦,他特意警告顾然,让他好好待她。
云阳垂眸,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那哀伤落寞的神情却也说明了一切。薛晏大怒,骂骂咧咧,“不过是个侍郎公子,上辈子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才遇见你,如今居然敢欺负你,什么玩意儿?”
柯达跟着骂了顾然几句,又对薛晏劝道“晏哥,你别生气。等咱们进了城,就将顾然那个龟孙子好好收拾一顿,敢让云阳妹妹伤心,弄死那鳖孙!”
云阳的眼泪砸了下来,像不要钱似的。她就这样默默地哭,比那嚎啕大哭更加令人揪心。
叶蓁蓁推了推薛晏,薛晏有点不知所措。当初顾母不喜云阳,他就觉得顾然与云阳不合适,可偏偏云阳要坚持,他在心里叹了一声,劝道“别哭了,这三条腿的□□不好找,这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这世上的好男儿还有很多,没了他顾然还可以有张然李然的,你这身世样貌都不差,还愁没人要?”
“你要是觉得气不过,咱们回京就揍那孙子一顿!”柯达陪笑着提议道,“别哭了,这么好看的脸蛋,哭花了可就不美了。”
叶蓁蓁递过去一张手帕,云阳擦干眼泪,勉强的笑了笑,“顾郎……顾然他们一家被贬出京了。”
“被贬出京啊,那真是老天开眼。”薛晏痛快地道,“就算他出京了,咱们照样可以找人揍他一顿。”
“不用了,我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就这样吧。”
她这是哀莫大于心死,看着她眼中的悲伤,薛晏暗自将顾然的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遍,多好的姑娘,居然被他伤成这样。
气氛有些凝滞,清漪她们走了过来,望着一脸怒容的薛晏,又看了看眼睛湿润的云阳,一脸疑惑,“你们怎么了,不过晚了一会儿,你们怎么都怪怪的?”
叶蓁蓁冲她摇了摇头,清漪意会,转移话题道“对了,刚才那两个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她这话像是提醒了云阳,云阳抓着薛晏的袖子,哀求道“表哥,快去救翠容翠安。”
翠容翠安是她的贴身丫鬟,刚才是她们拖住了那两人,她才有时间逃走。
一行人去救翠容她们,可是已经迟了。云阳腿一软,叶蓁蓁扶住了她。
经过青云寨那次,云彤的胆子大多了,看着两人的尸体,她走上去查看,发现有个丫鬟还有气。
那个翠容运气好,挨了三刀都没伤到要害,捡回了一条命。
等到把翠容救了回来,薛晏就将云阳叫住了。她若想留在京城可以住王府,就算她想散心住京郊,那也应该多安排几个人。京郊本就没城中安全,她们又三个弱女子,这不是胡闹吗?
云阳不是那种没有安全意识的人,薛晏觉得她在隐瞒什么。
云阳开始一直沉默,怎么问都不肯吐露实情,直到薛晏发了怒。她看了看屋里其他人,其他人会意,纷纷借口离开。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人,云阳才慢慢坦白。
她跟顾然分开之后,原本准备回闽南,可是临走前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想将孩子打掉,可是当天晚上她梦到孩子叫她娘亲。她自小没有娘亲,父亲又常年没陪在她身边,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血脉亲情,虽然只是梦,但是梦中的那种温馨的感觉还是停留在脑中,她想尝尝这种温馨,所以她决定将孩子留下。
闽南与京城相距千里,路途遥远,她有了身子,所以决定留在京城。可是未婚先孕毕竟是丑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这庄子只她和两丫头,两丫头是她的心腹,不会将这事说出去。
“胡闹!这么大的事你自己一个人承担,你承担得起吗你。你知不知道今日要没有我们,你和你肚子这个就要一起见阎王了。”薛晏沉声呵道,“母妃那么疼你,就算你未婚先孕,她也会为你打点好一切的。”
“可是我不想麻烦姨母,之前的事已经让她失了颜面,我不想让她丢脸。”云阳哭哭啼啼,薛晏一阵头疼。
叶蓁蓁他们在庄子里逛,庄子不大,很快就逛完了。苏姨娘的庄子离这里很近,叶蓁蓁想着既然都来了这里,顺道拜访一下。
苏姨娘被撵出来的时候,承恩伯府还没有落魄,老夫人好面子,给她找了个不错的庄子。她去的时候,苏姨娘正在园子里摘菜,她神情平和温婉,先前的阴郁之气消失殆尽。
清漪和云彤对着菜园子很稀奇,苏姨娘就提议让她们体验摘菜,她们瞬间心动,跟着婆子们一块摘菜。叶蓁蓁和苏姨娘在厅内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往昔在伯府的日子,苏姨娘歉疚地看了叶蓁蓁一眼,真诚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人啊,不应该沉浸在过去,要向前看。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叶蓁蓁心平气和地道。
“我就在这庄子里种种菜,挺好的。有时还可以帮六婆一块接生。”
“接生?你怎么会想起干这事?”叶蓁蓁好奇,她看着苏姨娘,脑子里怎么都无法想象出她接生的画面,“你会接生吗?会不会出问题啊?”
面对她的质疑,苏姨娘浅浅一笑,然后笑容淡了,踌躇片刻,道“其实有件事我想像你坦白。”
“什么事?”叶蓁蓁端起茶杯,慢饮了一口,表情随意淡然。
“其实我会医术。”伴着叶蓁蓁惊讶的神色,苏姨娘缓缓开口。她父母是开医馆,她耳濡目染也会医术,后来遭遇天灾,她父母死了,她来京城投奔亲戚,结果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成了叶明宪的外室。叶明宪长得不错,又有文采,她当时对他倾心,可是再深的情谊也被那一碗碗避子汤给浇没了。在叶明宪心中,她只是可玩物,可是她不想只当个玩物,所以她利用自己的医术,偷偷调养身子,最终如愿怀上孩子。
她虽怀上孩子,可她的底子被避子汤伤了,所以生叶君怡的时候难产,虽侥幸母女平安,可是她再也怀不了孩子。她深知叶明宪的绝情,为了保住她和女儿的地位,她给叶明宪下了绝育药,所以这么多年,叶明宪只有叶蓁蓁和叶君怡两个孩子。
说起这事,苏姨娘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林氏喝了那么多生子药,也算是她间接造成的,不过她与林氏斗,那是叶明宪希望她们斗起来,她对林氏反倒没那么大的敌意,有时听说林氏又喝了什么补身体的药时,还会暗自同情。
“在晋王洗尘宴上,叶云霜陷害我那药,也是出自你的手?”
既然已经跟她坦白了,苏姨娘也就没在隐瞒,反正君怡如今也不在了。想起了这事,苏姨娘又想起了女儿,都是她的错,将她养得心高气傲。苏姨娘心里很后悔,她若没给女儿那药,叶君怡就不会伙同叶云霜在晋王洗尘宴上害叶蓁蓁,也就没有叶云霜残害姐妹之事,老夫人也不会急急地给叶君怡定亲,之后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苏姨娘哭着说自己后悔了,叶蓁蓁安慰道“你不用把这错全揽到自己身上。”就算没有那毒,叶君怡和叶云霜也会因为晋王妃之位斗起来。
苏姨娘情绪稳定后,又拉着叶蓁蓁说了很多,直到薛晏找来,她才结束了这絮絮叨叨。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悠,她拍着叶蓁蓁的手,温声笑道“好好珍惜,薛世子人不错,你比我幸运。”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苏姨娘神色怅然。当初她若是好好教君怡,是不是君怡也会像叶蓁蓁这般与良人恩爱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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