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发烧了。真不用去医院吗?”云湉湉把药收回药箱,挺不放心地又盯着段溪镜看了一眼。
“不用。”
他的嗓子哑了,面无血色,整个人愈憔悴了几分。软趴趴陷在床垫子里,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也不知他当初是怎么撑着那样一副身体打下比赛的。
云湉湉看着他,皱了眉“可是……”
“没事的。”他半阖着眼,绵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眸中的光色。明明头痛欲裂,却还强撑着,对她露出个笑“我身体底子好,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之前就劝过了,他怎么都不愿意去医院,说是懒得挪地。许是身体倦乏,走几步都觉得累。
云湉湉犹豫了一下,没再勉强他“那,要是明天热度还不退,你得跟我去医院。”
他挺乖地点点头“好。”
毛巾歪了。云湉湉扣上药箱,拿走他额上的毛巾,在凉水里搓了搓。拧干毛巾,重新拿了个冰袋,将冰袋仔细裹进毛巾里,俯身敷在他额上。
收手回缩,忽地感觉腕上一凉,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云湉湉盯着他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微微一愣,抬眼看他“怎么了?是吃了药还觉得很难受吗?”
“不是,我是有话想问你。”段溪镜道。
云湉湉被他抓着手腕拉了一下,顺势坐回了床边“你想问我什么?”
“会做噩梦吗?”他问。
“噩梦?”云湉湉不怎么理解地看他。
“之前的事……”他吐字很轻,嘶哑的话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听着格外温柔。
“范奕白,那个人,其实我去外地支援前就怀疑过他。私底下也让阿森查过,查到些事。只是后来我忙着抗疫,疏忽了。这事怪我,后续没加紧跟进,让你受了这样的惊吓。”
“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云湉湉听出他在自责,掌心覆他的手背上,安抚着轻轻拍了拍“已经不会做噩梦了,别担心。”
“真的?”段溪镜看着她。
云湉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
他似是想看透她有没有撒谎,绷着嘴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半晌,叹息般,道了声“那就好。”
眼皮很重,头还是疼。
半睡半醒间,感觉掌心里抓着……
一只手?
粗、硬,掌幅宽大。手感不对。
段溪镜觉出异常,捏了捏垂搭在他床侧的手,转瞬轻轻推开那只手的掌心,比划着大致估测了一下大小。
奇怪,这手怎么这么大?
“喂!摸够了没?”是顾鹤琪的声音。
段溪镜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瞬间睁开眼睛,缩手后躲“怎么是你?”
“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我牺牲才大好吗?昨晚你睡迷糊了,非要抓着我的手。”顾鹤琪抽回手,握着手腕僵硬甩了甩“哎,麻了。”
“……”段溪镜看着他,感觉头更疼了。
房门轻轻推开,云湉湉从门边冒出头,瞧见段溪镜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放轻了脚步进房间。
“醒了?”她走近了些,注意到段溪镜的表情不太自然,像是被吓到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段溪镜惊恐看向顾鹤琪的目光低了下去,握住腕关节活动了一下“差不多。”
云湉湉看了眼一旁在撇嘴的顾鹤琪,猜到他们在因什么而别扭了。忍俊不禁道“昨晚顾鹤琪很细心地照顾了你一晚,他难得这么靠谱一回。”
段溪镜小幅度抬了一下头,很快转开了视线,拿手机看时间。六点零七,时间还早。
“我可不是专门为了照顾他。”顾鹤琪矢口否认。
云湉湉点点头,看破不说破“也是,他破了头,责任在你。”
“啊。”顾鹤琪扭过脸,退行了几步,往后仰倒,瘫在了靠窗的懒人沙发里“那我不是都在负责了嘛,你别又唠叨我。”
“不唠叨你。你都这么乖了,我还有什么好唠叨的。”云湉湉拿了药箱出来,取出体温枪,折回床边“来,再量一□□温。”
“嗯。”段溪镜撩开额发,抬头看她。
她拿着体温枪弯腰凑近,与他四目相交之际她的动作僵停了一下,匆匆错开视线,一脸认真地用体温枪给他测温。
贴面距离,段溪镜窥见了她泛起红晕的耳尖,抿唇藏笑。
“37度8,烧倒是退了些。”云湉湉直起身,没敢看他,低下的视线定格在了体温枪上“还难受得厉害吗?”
“不难受。”段溪镜扶额的手垂下,仍看着她,心情不错道“一会儿再吃个药,烧就退了。我有经验。”
“吃药前先吃点东西吧,垫垫胃。”云湉湉把体温枪收进药箱里,从里头取出退烧药“饿不饿?我给你煮了点粥,要吃点吗?”
窗帘没拉严,段溪镜往透起晨光的窗帘缝隙间看了一眼。还是有些晕眩,没什么胃口。他摇了摇头“不饿。”
“我做了你昨晚指名要吃的龙井虾仁哦。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虾,一颗一颗现剥的虾仁。”云湉湉哄道,“给我个面子,多少吃两口,好不好?不然你空腹吃药多伤胃啊。”
现在才六点多,她起了大早去买虾,一颗一颗剥出虾仁,这期间要耗费不少时间。段溪镜蹙眉看她“你昨晚睡了多久?”
“没多久,可能……两三个小时吧?”云湉湉不确定道,“反正也睡不着,找点事做。”
是因为担心他,所以睡不着吗?段溪镜情绪复杂地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没了反应,云湉湉追问了句“要吃吗?”
“嗯。”段溪镜慢半拍记起要回应她,掀开被子下床“那我去洗漱一下。”
听他愿意吃东西了,云湉湉暗松了口气“那你先洗漱,我给你把早餐端来。”
“不用,我出去吃。”段溪镜拿起床上的被子,轻手轻脚地给缩在懒人沙发里的顾鹤琪盖上。
“睡着了?”云湉湉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顾鹤琪,低着声道“他昨晚也没怎么睡,一晚上给你换了好几次降温的毛巾。他这人就是这样,嘴硬,就算知道是自己错了,嘴上也是不会承认的。”
“嗯。”段溪镜点点头,“他这样的,反而简单。”
“是在夸他单纯吗?”云湉湉问。
段溪镜笑而不语,抬手给她比划了个一起出去的动作。
云湉湉从砂锅里盛出两碗粥,放到餐盘里。佐以精致餐碟,配了一小碟龙井虾仁、一小碟翡翠卷和一小碟素烧鹅。
另倒了杯温水。
一转身,与洗漱完进厨房的段溪镜正巧打了个照面。
“这么快?”云湉湉惊讶道。
段溪镜微微一笑,拿走了她端着的餐盘“我来吧。”
“还是我来吧,你还生着病呢。”云湉湉伸手欲拿回餐盘,被他退行一步避开了。
“我没那么娇气。”段溪镜道。
“好吧。”云湉湉自知抢不过他,收回手,笑道“看到你这么有精神,我也算放心了。”
餐食整齐摆上桌,两人面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段溪镜喝了口水,盯着桌上的食物看了看“瞧着就很有食欲。”
“看过可不算吃过,”云湉湉给他递餐具,“尝尝?”
“嗯。”段溪镜放下水杯,伸手欲拿筷。指尖悬停在筷前顿了数秒,改了主意。缩手道“我还受着伤、发着烧呢。”
“所以呢?”云湉湉满眼困惑地看着他。
“电视里,病人吃饭,都有人喂。”段溪镜一本正经道。
云湉湉听明白了,忍俊不禁“你不是不娇气吗?”
“是啊,我不娇气。”段溪镜理直气壮道,“但是,生病的人是可以撒娇的。”
“这又是什么歪理?”云湉湉笑问。
看她在笑,段溪镜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段氏歪理。”
“还有这歪理呢?好吧,就当我被你说服了。”云湉湉递向他的餐具收了回来,煞有其事地拿起了筷子“那么,这位爱撒娇的病人,请问您想先吃什么?”
段溪镜掩唇轻咳了一声,稍稍收敛了一下嘴角快收不住的笑意。转瞬指了指龙井虾仁,看着她“这个。”
“好眼光,这虾仁可是费了我不少工夫呢。”云湉湉夹起一块虾仁,一手托垫在下方,小心翼翼地隔桌给他夹了过去“段小朋友,张嘴。”
段溪镜很配合地倾身凑近,张开嘴“啊——”
“你俩干嘛呢?”趴在桌边正暗中观察的顾鹤琪突然出声。
“咳咳咳……”段溪镜受惊,被刚入口的虾仁呛到。还没来得及尝出虾味,差点就因一整颗虾仁卡在喉咙里直接给他送走。
“吓死了!你怎么走路没声?”云湉湉同是被吓的一哆嗦。见段溪镜咳的脸都红了,急忙起身绕去桌的另一侧,给他拍背顺气。
“什么没声啊?是你俩做贼心虚才会被吓到吧。”顾鹤琪晃晃悠悠坐到了云湉湉的位子上,拿筷夹菜“吃饭怎么不叫我?”
段溪镜好不容易才把喉咙里的那块虾仁给顺了下去,接过云湉湉递来的水杯,猛灌了几口水,终于能正常喘气了。
“差点死了。”他皱眉看向桌对面悠哉吃虾仁的顾鹤琪,不快道“遇上你准没好事,你是不是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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