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刘昱帐中,刘小虎、陈直、陈获、孙卢已在。
等曹丰、戴兰、戴利来到,人齐以后,刘昱便将力子都的军令给众人转述了一遍。
如亲兵所言,军令很简单,就是命令各部今日休整,明天开拔,前往朐县。
戴利不满地说道:“打业亭,连着打了好几天,刚打下来,不让好好歇歇,就去朐县!”
陈直抚须说道:“朐县眼下的情况,咱们都知道,谢禄已率部至朐多日。力大率之所以只让咱们休息一天,明日便往朐县,很明显,他这是在担心,朐县可能会被谢禄先得。”
“在费县时候,不是说的好好的?徐宣、谢禄他们是来帮咱打沂平的,咋一转眼功夫,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改成和咱们抢沂平了!樊大率名声赫赫,难不成却也是个嘴里没实话的?”
陈直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徐宣、谢禄毕竟不是还没有明着说出来,要跟力大率抢沂平?”
“明是没明着说,但他们利成还没打下,谢禄就着急忙慌地领着他的步骑去朐县,目的何在,岂不清清楚楚!”
刘昱说道:“不说这些了。咱们就按力大率的命令,今天抓紧时间,让你们各自的部曲都好好的休整一日,等到明天,咱们就跟从力大率开拔离营,前去朐县。”顿了下,说道,“等晚会儿,我派人给你们各曲都送头牛去,你们把牛宰了,让兵士们今晚好生的饱餐一顿。”
言及於此,倒是让戴利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问刘昱,说道:“刘郎,力大率啥时候给咱分发缴获?我可是听说,杜俨这次来援业亭,随军带来的财货、粮械,堆积如山!我还听说,杜俨的两个美妾也被抓住了!”吧唧了两下嘴,抓耳挠腮地嘿嘿笑道,“哎哟,长得那叫一个妖媚,小狐狸精似的。”
刘昱自诩少年英雄,满心都是中兴汉室的伟大理想,对於女色,他毫无兴趣,皱了皱眉头,说道:“哪来的美妾?净是胡说八道。至於缴获,今天肯定是分发不下来了,我估摸着,要么会在咱们赶往朐县的途中,陆续地分发下来,要么等到了朐县,会给咱分发下来一些。”
“这世上哪里有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戴利嘟嘟囔囔的说道。
刘昱没有理会戴利的嘟哝,问戴兰等人,说道:“戴军侯、大曹军侯、小曹军侯,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戴兰、曹丰没有别的可说。
曹幹问道:“从事,明天拔营,前往朐县,这没什么,但伤员怎么办?轻伤员可以随军一起,重伤员可是没法跟着咱们同去朐县的。”
“我和我阿姊、姑丈商量过了,便依仿费县的日例,把不能随军的重伤员就都暂时留在业亭。我会从老营拨些人,再留下一个医工,专门照顾他们。”
根据地的重要性,在这时显露无疑。
如果刘昱他们有一块自己的地盘,那么作战中负伤的战士们,就完全可以把之尽数送到根据地治疗、养伤,现下他们没有自己的根据地,也就只好暂且留在业亭了。
——“依仿费县的日例”云云,之前打南成、打庞彩时的本部重伤员,在刘昱他们跟随力子都前来沂平时,都留在了费县。
曹幹摸着颔下短髭,目光炯炯地说道:“从事,这个重伤员,可不仅仅只是这么几个重伤员的事情,他们关系到咱们部中其余兵士的士气。将他们暂留在业亭当然可以,然以我之见,……从事,力大率打算留何人坐守业亭?”
“萧成。”
曹幹说道:“是不是可以派个人去求见一下萧成,托他帮咱关照下咱留下的重伤员?”
刘昱看向陈直,说道:“姑丈,小曹军侯此言在理,这事儿就劳你去办吧?”
萧成虽是力子都的爱将,在战场上是员勇将,然其人性格却不似高宝骄横,相反常以笑脸迎人,是个好打交道的,这点小事,托他帮个忙,他必是不会拒绝。陈直答应下来。
曹幹又说道:“从事,我另外有个建议,不知当提不当提。”
“有什么你就说!”
曹幹应了声诺,说道:“咱们留在费县的伤员,现在也不知恢复的怎么样了,何不如趁此机会,派人回费县去看看?若是恢复得好,已有痊愈的,不妨便带回军中。一则,他们都算是老兵了,战斗力会比较强,再则,让咱部中的战士们看到他们伤愈回来,大家也都能放心。”
刘小虎很是赞赏曹幹的这条建议,微笑说道:“曹郎的此议甚好!阿弟,也是该派人回费县去看看咱们留在哪里的伤员情况如何了。”
刘昱说道:“好!听阿姊的。”寻思稍顷,作出决定,唤了他的亲兵队长进帐,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令他带上两人,今日就赶回费县。
刘昱是个聪明人,曹幹说的“伤员救护”这方面的重要意义,他一听就能明白。既然重要,干脆就派个“重要”的人去办此事。亲兵队长要按地位,不很高,可若论与刘昱的亲近,却很亲近,派他的亲兵队长去看望、带回费县的伤员,足可表现出他的“爱兵如子”了。
对於刘昱的这个差事人选的选择,刘小虎、陈直都很满意。
刘小虎微微笑着,脸若银盘,目似水杏,神采如春日朝霞,曹幹不敢多看,偏开了目光。
昨天攻破业亭县城以后,曹幹曲先回了营中,但是刘昱部的其余各曲,包括曹丰曲在内,皆未立即返回营内,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抢掠城中士民。——有道是“县官不如县管”,此前曹幹尚在曹丰曲中时,曹丰等虽赞同他不许掳掠民间的这条军纪要求,可关键是曹幹现已不在曹丰曲了,而曹丰又不是个严厉的人,故当田武昨天在业亭破后带头提出,也想抢掠一番后,曹丰当时犹豫了会儿,终还是答应了,不过他要求了一点,即是不许杀伤人命。
比之力子都的嫡系、亲信各部,如萧成、高宝、李从事等各部,曹丰等曲没抢到多少好东西,县内的富人聚住区,都是萧成等部去抢的,但汤汤水水的也各抢到了些,加上这场仗,他们各曲的伤亡都不大,故是尽管明天就得再踏上征途,诸人的心情还是都很不错,便是嘟嘟囔囔的戴利,因抢到了几匹好布、半块金饼和一个美貌少女,情绪其实也是挺高。
众人说完正事,又说了会话,便就相继告辞。
几场仗下来,经过铁与血的锻炼,及刘小虎、陈直一直以来的教导之下,刘昱颇有成长,越来越有一个部率的样子了。尽管不将自己与寻常百姓视为同类的本性难改,适当的“礼贤下士”,他而现今却是也能做到了。这回众人告辞离去之时,他就没有在席上安坐,而是亦起身来,与陈直、刘小虎、陈获、孙卢等一块儿,把曹丰等人送出到了帐外。
曹丰察觉到了刘昱的变化,离开刘昱的议事帐,和曹幹一边往驻地走去,一边回头看了几看。
曹幹问道:“阿兄,你看什么?”
曹丰说道:“阿弟,你有没有觉得,刘郎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同?”
曹幹笑了,说道:“阿兄,有不同的何止是他!”
“阿弟,你这话啥意思?”
曹幹说道:“你也有不同啊,阿兄。”
“我也有不同?”
曹幹笑道:“这要是放在以前在乡里时候,阿兄,让你领上几百号人上阵打仗,你觉得你能做到么?”
曹丰大摇其头,说道:“那肯定是做不到!别说做不到,想都不敢想。”
“对呀,阿兄。可你现在却是领着田大兄他们,攻城略地,战无不胜!这不就是你的不同?”
曹丰哈哈笑道:“嗐!啥攻城略地,战无不胜。阿弟,你别拿你阿兄打趣。”
兄弟两个谈谈说说,先到了曹丰驻地,曹幹把他送到驻地口,看着他进去后,自还本曲驻地。
入到住帐,喝了椀水,曹幹令田屯等去把李铁、李铁、郭赦之、王庭、闫雄几人找来。
曹幹先是问了下两队兵士讨论总结战后得失的情况。
已经进行了一半,各什已讨论得差不多了。
曹幹点了点头,说道:“郭大兄、闫大兄,战后得失讨论,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咱们在这场仗中吃了什么亏,只有经过讨论总结,下一场仗,咱们才可能避免;又在这场仗中,咱们为什么能够打赢?也只有经过总结,才能在下次的作战中可能用到。故而,你们两个一定要对此有足够的重视,不可敷衍。我本还想着去各什旁听一下,既然各什已经讨论得差不多,我也没必要再去听了。关於底下的向我汇报,你们不用太急,今晚饭后,再来向我汇报亦可。”
郭赦之、闫雄两人应诺。
随后,曹幹把从刘昱那里得来的力子都“明日拔营”的命令与众人转述了一遍。
就是正规军,一场连续多日的攻城战结束后,全军上下也是会想着多休息几日,况乎义军?力子都这支义军,组织散漫,军纪不明,打完仗只让歇一天,就要再出发,不满的自是远不止戴利。别部的义军将士不说,只曹幹这里,郭赦之等就不乏有如戴利这样闻后不不满者。
曹幹简单地给他们解释了下为何力子都会这般急着赶赴朐县。
他把腰间的拍髀摘下,放在案上,又将案上的水椀放在拍髀边上,两样物事呈东西方向摆放,指了下西边的水椀,说道:“这是业亭”。指了下东边的拍髀,说道,“这是朐县。”往拍髀、水椀的北边点了点,说道,“这里是沂平北界附近的祝其、利成。”往拍髀、水椀的南边点了点,说道,“这里是沂平郡南的平曲、厚丘等县。”与诸人说道,“如果朐县被徐宣、谢禄得之,那么他们就可由此南下,或转往西南进,沂平郡腹心和南部的诸县就会对他们展开,任其攫取,也等於就是说,将会被他们打开通向沂平腹心和南部的大门!所以朐县此地,万不可被谢禄得到。力大率不让各部过多休息,明天就拔营离寨,主力尽往朐县,亦是可以理解。”
说到这里,语转迟缓。
李铁敏感,当即察觉到了曹幹语气上的变化,问道:“小郎,咋了?”
曹幹回过神来,摸着颔下短髭,笑道:“没啥,我是在想,以力大率的性格,他可能不会这么着急,但现在却这么着急,这或许是季军师的建言。”
……
曹幹猜得不错。
力子都其人,好大喜功,喜好奢侈,一场仗打下来,按他的脾气,怎么着也是得多快活几天,然后才会再说下步,——且则他按季猛等的献计,已派了部队先期赶至朐县,在他看来,谢禄当已是不可能抢下朐县了,因他本意,的确是想要多休整两天,再赴朐县。
可在季猛的强烈建议下,他被迫改变了主意。
季猛的理由也很对,事无绝对,总会有意外,万一真的出现了意外,朐县竟为谢禄先得,则沂平全郡如何还能尽为力子都有之?事关自身的切身利益,力子都的主意不改也不成。
建议及早赶赴朐县,是季猛於此次业亭战后,向力子都提出的第一个建议。
值於此际,力子都帐中,季猛正在向他提出第二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