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都通衢,人皆往来;城池内外,遍植杨柳。
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住,路旁砖石砌成沟水两道,其中尽植莲荷,近岸植桃李梨杏,杂花相间,想来春夏时节,定然望之如绣。
王景行走廊下,有市人买卖其间,吆喝声不绝于耳,车水马龙,人流穿梭不息,一副繁华景象。
“济济京城内,赫赫王侯居。冠盖荫四术,朱轮竟长衢。”道人见状笑道,“不愧是大陈都城所在,果然繁华。”
光这一会,他就看见了不少装饰华丽的马车奔驰而过,按路旁行人所述,这些都是权贵出行。
“如此匆忙,看来是大战消息传来,陈主坐不住了。”
王景看向宫城,其倚天而立,九霄垂云,富丽堂皇,有拔五岳、张四维之势。
但在他眼中,其上却笼罩着一股垂暮之气,如日薄西山的老人一般,气息奄奄,行将就木。
就连那一条赤色的气运巨龙,看似鳞爪飞扬,实则色厉内荏,哪怕察觉到了王景入城,也没有太大动作,作委曲求全之态。
“一方诸侯、百余名修士、数万大军一朝而丧,”道人摇头冷笑,“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是板荡之忧啊,难怪龙气如此颓靡。”
作为使陈主沦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王景毫无同情心,甚至还有落井下石,再添一把火,让陈主彻底抬不起头、被迫退位的打算。
“与其被大陈王朝紧追不放,追到天涯海角,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地了结此事。
“也正好还我清静。”
王景思及最近从史书中看到的一桩数百年前旧事,于是心中有谱。
历史上,大陈王朝如今次这般被狠狠落了面子的事不是没有,每一回两界通道开启,总有九州上界修士艺高人大胆,直截了当地打上王宫去,行一人敌国之事。
面对这些存在,大陈王朝基本都选择了忍气吞声,付出种种代价,以此维持和平态势。
远的不说,上上次两界通道开启时,便有一位九州上仙驾临王宫,与当代陈主赌斗,最后要去了五百里山河翠障,还定下了三百年休养生息之约。
似苍燕派、长青岛这等仙道传承,放在以往都是朝廷喊打喊杀的对象,若非有那三百年之约在,断不可能似如今这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那位九州上仙因此在修行界中极有威望,被尊为琉璃天女,因为她赌来的五百里山河唤作琉璃山,因而名之。
这些事在神刀门总坛秘库中都有记述,王景从东海出发前,特意去了一趟神刀门,将这天门界三大宗派之一的家底席卷而空。
而后才往都城姗姗而来,欲要效仿先贤。
“杀人、放火、抄家,这些事还都被我干了一个遍。”道人心中琢磨,“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受招安了?”
前世有俗语云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他莞尔失笑,在城中漫步而行,没有向着王宫走去,而是来到了城中偏僻处,此间几处矮屋围成小院,平淡无奇。
然而王景却驻步于此,盯着偏僻院落看了半晌,若有所悟,径自向内走了过去。
院中荒草蔓生,砖裂瓦斜,青石井槛上甚至还有一个鸟窝,一副久疏打理的样子。
“我就说此处地气流转有异,原来是有人设下禁法,隔绝两界,隐藏了一片空间。”
王景立在水井旁,目光穿透虚空,眼前所见不是泥瓦平房,而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七重塔楼。
“塔?”
道人愣了一下,这还是他首次在天门界中见到这种建筑形式,原以为此世没有这种佛门建筑物的。
“大陈王朝还和佛门有关?”
王景没有多想,一步跨出,便来到了隐藏的空间内部,周围七重塔楼环绕林立,地宫、塔基、塔身、塔顶和塔刹一概不缺,塔刹上安置有明珠,随着王景闯入,顿时光华大作,放出嗡鸣之声。
又被道人抬手一道剑光击碎,警报顿止。
“什么人!”有道士打扮的人从塔楼中出现,见王景面色淡然,大喝道,“竟然闯入我道司,该当何罪?”
“原来这里是大陈道司,”王景恍然,“不过人是不是有些太少了,都躲在地宫中?”
那道司修士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王景转头看来,眼中一抹剑光闪过,顿时脑海如有雷震,一声不吭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王景试探了一番,发现这些塔楼中大多空无一人,只有一些道书典籍、修行手札随意摆放,被他毫不客气地收起,而后向着地宫走去。
道司为了节省空间,不单在地表上建起了数座七重宝塔,甚至地宫都连成了一片,在地底下开掘出一方庞大的空间。
王景顺着一座塔楼通道而下,进入地宫,发觉此处乃是一座空阔的广场,有十余名玉液修士盘坐其间,双眼紧闭,自身气势不断高涨。
半空当中,一张金灿灿圣旨凌空而动,如旗猎猎,洒落缕缕龙气,加速他们修行。
“借助国运龙气修行?”王景笑道,“不但要有相应承负,而且心性不足,根基虚浮,强行如此,哪怕成了结丹也是下下一等,终身无望渡劫。”
“对他们而言,能成就结丹便已是天大的好处,”一道声音自暗中响起,“渡劫破入炼气化神之境,不过是奢望罢了。”
王景对此毫不意外,他早就发现了有人在暗中潜伏,闻言问道
“道友如何称呼?”
“道司副长,林正。”一位白发老者身着朝服,从旁走出,手持三尺青锋,“观阁下形容,想来就是月前在东海造下滔天杀孽的东华观主,景重道人罢?
“你可知为了此事,三方诸侯入京,四位武侯擂鼓,就连道司长也入宫商讨此事。
“值此之际,你竟然还敢入京,甚至闯入道司要地,不知该说你是胆大妄为,还是有底气在身?”
王景闻言笑道“这些人与当日东华观外天罗地网相比如何?”
林正默然,他明白王景言外之意,有一就有二,东华观外那般阵仗都被王景杀了个血流成河,在都城中再来一次想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什么龙气镇压、大军围困,到了对方这个层次,自然有手段应付,不然幻封灵和那六名武侯就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就连道司中的几位结丹修士与其弟子也陨落在了那一战中。
而且王景也不会傻乎乎和他们正面相抗,游走大军之中,刺王杀驾对他而言亦非不可能之事。
“你想干什么?”林正嗓子干哑,艰难询问道。
“便请道友帮我传一句话,”王景算了算时间,“半年之后,都城之外,贫道欲与陈主赌斗一番,形式由他来定。
“若是贫道胜了,本人所过之处,朝廷中人退避三舍;结庐修行所在,大陈王朝不得侵犯。
“若是大陈胜了,条件任他去开。”
“你当你是琉璃天女吗?”林正心中一怒,火气难遏,大声喝问道。
数百年前琉璃天女与陈主赌斗,大胜而归,当代陈主旋即退位,禅让给了太子,王朝气运受损之下,休养生息二百年方才好转。
其间三夷壮大、仙道崛起,对大陈王朝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怎么,今天王景又要来这一套?
“我就是要仿效先哲,你奈我何?”
王景弹指,虚空中有雷霆炸响,十余名玉液修士身子齐齐一震,一口鲜血喷出,那封圣旨也掉落在地,其上龙气裂成两节,迟迟不能恢复原状。
林正瞳孔一缩,他这才反应过来王景竟已出剑,一招便打断了这些修士突破的进程,让他们受到反噬,没个三年五载的修养压根不能好转。
“贫道不喜杀生,但不是不能杀生,”王景看向林正,意味深长道,“副司莫要自误啊!”
他向着地宫深处走去,偌大的道司,光封存于此的各类灵丹妙药、修行功法便是一笔极大的财富,被道人不客气的一一收走。
直到一间密室外,王景住步,看向紧随其后的林正,面露疑惑
“你们道司,还兼职干人贩子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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