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天的雪真大,雪花沸沸扬扬的,天地间一片洁白……”郑礼信背负双手,抬头望去,被这浩瀚的天空感动了。
刚刚,还愁着没地方落脚,这会突发奇想要搞恶作剧,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了。
强忍着没笑,就等着看这丫头的笑话。
果真如同他所料。
少女邓美菱心理比这遍地雪花都洁净,怎么能忍受得了嘴唇上有东西。
恨只恨双手都提着东西,腾不出手来。
她想过叫郑礼信帮忙。
可女孩子身体冰清玉洁,肌肤神圣,除了亲属,男生怎么能碰。
别说碰一了脸蛋,要是故意摸一下手,或者承诺了什么,那就得终生相守。
按照习俗,男女授受不清,要是非婚接触了,就算对方是个瞎子瘸子,生生世世也不能分开。
好在他抬头抒发情感,没注意她表情的急剧变化,她犹豫了好一会,脸色一会一会白,想想一会还得见车夫,到了胡同口还得步行回家。
嘴唇上有东西要是叫人看见了,明天肯定传的纷纷扬扬。
终于下决心了,她趁着他没看自己,伸出了小巧精致的舌头……
如此娇艳诱人的丫头,脸蛋红红的,贝齿轻启,舌头伸了出来。
她心里祈祷着:“快,快点,一定不能叫他看到,要是那样的话,他就抓住我短处了……”
当舌头伸出来时,郑礼信不经意地看到了,先是一愣,然后左右看看,假惺惺地抱歉说:“美菱,你怎么当着我的面伸舌头,要是别人看到了,咱俩就容易叫人说成是相好的了。”
这话就像疾风吹透了白纸,叫人羞愧无比。
邓美菱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里,眼神呆呆的,晶莹的泪珠在眼圈里打转,只觉得心砰砰直跳。
她真恨不得有个地方,或者有什么东西,快点躲进去,永远不再见这个讨厌的家伙。
倒不是太怨恨他,关键是这个家伙看到了自己的隐私。
这个时代的女孩,把隐私当成天大的事。
郑礼信扭过头去,得逞地笑着,心情爽快到了极点:“丫头,瞅你那模样,越着急了越可爱,小脸蛋,小舌头……”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然后他对着邓美菱,双手一摊,一脸的无奈,还有点慷慨大义:“邓家小妹,我也没办法啊,你要是小弟弟,我帮你就行,你看,东西在右边呢,没弄掉……”
他环顾了下四周,意思是周围没人,暗地里提醒她不用太着急,就自己看到了。
邓美菱叫他说的心里越来越复杂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闪过了一个想法:“父亲都来帮他了,他应该不是坏人,他,他,找他……”
她知道刚才豁出去用舌头舔,东西竟然在另一边,羞得脸更红了。
“我侧过脸,你闭上眼,帮我……”情急之下,她心乱如麻,终于下决心了,觉得不能再这么囧下去了,示意他帮自己,可又提出来,自己会看着他,监视着。
他要是有非分之想,马上就叫家里人来。
郑礼信先是轻轻拍了拍她脸蛋,触摸的瞬间,手感好极了,心里竟然冒出了一首诗句来:“青梅绕竹马,两小无猜情……”
从来不喝酒的他,感觉自己似乎灌进胃里一口酒,火辣辣的感觉,而且很神圣。
“下面,下面一点点……”邓美菱也感觉到了他手掌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眼看着他没乱动,赶紧叫他往下点。
可能是紧张的缘故,他竟然摸到了她精致的下巴。
急的邓美菱丢掉了手里的东西,胡乱一抹,扭头就走。
眼见她无情地离去,郑礼信望着她雪地小鹿般的身影,竟然莫名有种伤感:“怎么走了,丢下我一个人。”
知道他生自己气了,还是渴望能出现奇迹。
当他悻悻地蹲在地上发呆时,只听有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记住了,我家在明哲街6号……”
邓美菱羞愧难当,跑出去后感觉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巧合而已,尽管生气,还是生怕他没有去处。
迎面奔跑,她觉得寒风刺骨,这么冷的天,要是冻在外面,很难熬过今晚。
每逢这种天气,大街上经常有冻死的短命鬼。
时间一点点过去,郑礼信靠在小树上,先是惆怅,后来懂得实在难受,开始想办法了。
他想到了旁边的下水道,但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那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自己曾经差点困死在里面。
心里自然发怵。
后来觉得更不可行,这么大的雪,堆积在洞口,下游出口再都堵上了,根本就爬不出来。
那样的话很容易闷死在里面。
冬季雪天天黑的早。
才傍晚时分,街上行人开始稀少,连巡逻的警队都看不到了。
夜幕降临,积雪在不断地摧毁着他坚强的意志,挂在眉毛上雪越来越多。
他开始想办法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小九子属猫的,有九条命,不过,就这天要不找地方,有九条命也得冻死……”
人不和命斗,不和天斗,冻成了这样,他的意志开始动摇了。
想起了明哲大街,他开始朝那里走去。
大雪滔天,家家户户墙头上覆盖城垛子般的积雪,哪还能看清门牌号。
好在饭店酒楼都还开门。
转悠了几圈,他老远的看到了一个挂着幌的酒店。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亨通贵宾楼。
尽管冻得浑身发抖,他依旧记得当时就想去后厨打工,结果差点被对方的大狗给咬了。
狗剩子说的经常用不新鲜的肉招待客人,也是他们家。
按说,他应该离这种无良饭店远点。
想是这么想,可尊严和小命相比,冻得打摆子的他马上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那个大狗叫我弄死了,他们至今没见过我面,昨晚来卖手腕子,也是晚上……”
把逻辑顺序想明白了,他终于忍不住敲了酒店后门。
路过前门时,他看清了,酒店前堂大厅的灯亮了不到一半,大雪天关系,食客寥寥无几。
耐着性子敲了好一会,有伙计穿着大棉袄,双手缩在袖子里躲在门里面。
郑礼信擦掉了满脸的清雪,客气地说:“劳驾您呢,我是天津卫来的,小厨子,有几道宫廷菜配方……”
靠着一张乖巧的脸,和所谓的宫廷菜配方,伙计居高临下地问了他好一会,才把他带到了后厨。
掌柜的是个大个子,眼睛有点斜,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
郑礼信一见他,心里咯噔一下:“昨晚放狗咬我的是他,在大车店跟着谢文亨追我的人也是他……”
感受着屋里的暖意,郑礼信觉得舒服,就想靠在什么地方舒服会,心一横,怎么也不愿意再走了。
真正站在了对方跟前,发现斜眼表情冷漠,再想想他根本就没站在自己跟前过,何况见面时都是晚上,俩人没近距离打过照面。
斜眼叫谢周全,伙计站在旁边,说这是谢掌柜。
郑礼信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重新打招呼,说自己叔祖是宫里御膳房大厨,教给他不少宫廷菜做法,想在这个干。
谢周全坐在椅子上,一副目空一切行业大佬的派头,横了他一眼。
郑礼信出京城的时候,说不上衣着鲜亮,至少干净利索,经过几次折腾,早已和叫花子差不多。
身上衣服撕破了很多地方,人也憔悴。
谢周全懒懒地发话了:“别瞎白话了,哈尔滨现在是洋人的天下,中东铁路局的老爷们说了算,在这里开馆子,得有人脉,有势力,
兵荒马乱的,什么都缺,就他娘的不缺干活的,就你这熊样的,要想找,管个饭我能找几千个。”
人家压根就不提你什么宫廷菜手艺。
也没说叫你亮一手,看样以后也没这个盘算。
郑礼信见过很多大厨、掌柜的,虽然说都有派头,却没像他这样架子大的。
小伙计正站在他身后,续完了茶水,正提着水壶,端着木盆,要伺候他洗脚。
脚放在水里试了试,谢周全瞪眼就损上了伙计:“小崽子,忒凉了,以后张嘴试试,得喝着烫嘴……”
等加上了热水,他舒服地烫着脚,靠在椅背上眯上了眼睛。
这期间,郑礼信心里五味杂陈,人心复杂,怕就怕遇到这种冷面无情的主,脸色一沉,话都懒得和你说。
好一会,谢周全点起一根烟,懒懒地看着郑礼信,瞅了眼小伙计,淡淡地说:“想干,行,老规矩,第一年杂工,刷盘子碗倒泔水,另外,洗脚水,拿尿壶……”
听得郑礼信肺子都快气炸了。
想当初,在父亲支持下,自己差不多撑起了一个臻味居。
他压根就不问你手艺怎么样,考察都没有,上来就给最低等的活。
到现在还没问他叫什么。
在谢周全看来,根本就不稀得问,这种吹牛的野厨子多了去了。
到现在,都没叫他坐着,拿他当家奴使唤不说,压根就没提工钱。
外面是漫天飘雪,对面是无情的掌柜,郑礼信进退两难,终于横下一条心,决定出去再找地方。
扭头,他看到了墙脚一堆破棉絮。
旁边还有个铁盆,他猜出来是大狗待的地方。
他结结巴巴地央求地说:“掌柜的,我,我想先在这对付一晚,那个棉衣能不能借我……”
“滚,没干活就惦记上我东西了,出去,出去……”他凶相毕露,指着郑礼信鼻子鼻子就骂。
郑礼信被小伙计粗俗地赶了出来。小伙计边无奈地推着他,边小声告诉他:“赶紧走,别跟我似得,留下就签字画押,五年内累死都不能离开亨通酒楼,平时还得给他洗裤衩,揉脚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