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月光从牢狱里唯一的窗格间照进来,陆珩叼着根草靠着墙坐在光圈里发呆,自从跟老狱卒聊过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放空状态,眼巴巴地盯着张晏,什么也没想。直到张晏哼了两声,有转醒的迹象,陆珩才回过神,吐掉嘴里的草,往张晏那处挪了几步,挨着他蹲着,伸手探了下鼻息,虽弱,但聊胜于无。
又过了好一会儿,张晏才慢慢地睁开眼,看到一张略显陌生的脸悬在自己的上方,干涸的嘴唇动了动,气若游丝:“你是谁?我…死了吗?”
还知道问问题,看来没伤糊涂。
“你没死。至于我,是个倒霉鬼,被你坑进来的。”陆珩从袖兜里掏出个白瓷瓶,倒了粒黑色的药丸出来放在张晏眼前,“吃下去。”
“这是什么?”
“毒药。”
张晏的右手颤巍巍地抬起来,抬到一半又砸了下去。
陆珩叹了一口气,直接把药喂进了他嘴里,看着他乖乖地吞下去之后才问道:“刘怀呢?”
张晏缓了一阵,艰难地道:“公子认识刘兄?”
陆珩冷笑道:“你也别装疯卖傻,要不是刘怀,官府怎么会有我的画像?”
张晏没有说话,或许是不知该怎么说。
“你拖我下水,是为了救谁?杨少夫人?”陆珩注意到提起杨少夫人的时候,张晏的神情起了明显的变化,“就因为我在杨府失火的那晚看到了她,认出了她?这算什么事啊,恩将仇报?”
“......抱歉。”
“本公子的一条命就值你轻飘飘的一句‘抱歉’?还是说,杨少夫人当我是冤大头,以为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我还会救你出去?”陆珩目光下移,落在他的伤处,“张晏啊,就算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救你出去,你还想活吗?”
张晏面露痛楚,双手紧紧抓住两侧的干草,心如死灰道:“反正我也快死了。”
陆珩坦诚道:“那不是毒药,是我家祖传疗伤止血的灵药,你暂时还死不了。”
“我害公子身陷囹圄,公子为何不杀了我?”
“谁知道呢?”陆珩颇有些感慨道,“大概是因为本公子是个好人罢,舍不得看老实人受欺负。说说吧,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我想,在你们原来的计划当中应该是没有本公子这个替死鬼的,哪里出问题了?”
张晏知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况且陆珩是个聪明人,这件事他们本身做得就错漏百出,不过是依着姚县令办事从来都囫囵吞枣的性子,到时候找不到凶手,肯定随便拉上几个囚犯交差得了。更何况,廉庸虽认了杨藩做义子,但山高皇帝远,就算事情传到了他耳里,谁又能保证廉庸会把这个便宜儿子正儿八经地当个事,十有八九也是不管的。
“原本我们是想当晚趁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松溪镇的,马车都已备好,但没想到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姚县令居然封镇了,挨家搜查凶手。我们一时走不了,迟早会被查出来。雪......杨少夫人只能自己主动站出来主持大局,这样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那个人说了,如有意外,就弃车保帅。”
陆珩自是知道,张晏所说的那个人是指冷玉白。他们一个要致杨藩于死地,一个要摆脱杨藩的控制,有着共同的敌人和目的。
“所以,你就自投罗网了,或许从一开始你就没想给自己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即便你们可以全身而退,你也还是会回来供认罪行。”
张晏道:“没错,姚县令一定会把杀害杨藩的罪行扣在我头上。但这样大的事,仅凭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所以……”
“所以,”陆珩接下他的话,“当你听到杨少夫人说看到我时,担心东窗事发后我把杨少夫人交代出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拖我下水。至于那个叫段长云的倒霉鬼,应该是那个人让你说的吧。”
张晏道:“公子果然神通广大。”
陆珩想到当日张晏当街与杨藩起冲突的场面,侧目道:“我想,就算那天我没有出手相救,你们也早就想好了如何制造混乱,好让那个人偷龙转凤。”
“杨藩自作孽不可活,镇上想他不好过的人大有人在。”
陆珩心道:倒是我自己把自己给坑了,顾逢说的对啊,本公子干嘛这么想不开非要蹚杨府的这趟浑水呢。
沉重的大门再次被人从外推开,火被寒风一吹,牢里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只听从外进来的人道:“开饭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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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吃牢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