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家的脂粉店的大门紧闭。
与乔芸的朝食铺一样,这铺面都是前店后院的格局,但因为王氏的店正巧位于街边转角,故而这平常进出的们开在西厢房旁边侧边而不是后头。
连着西厢房的耳房临街开出了一扇小窗,从里头飘出了蒸饭的香甜味。
红漆木门上贴着鲜红的对联和福字,檐角同样挂着大红灯笼,因这巷子背阴,故而屋檐上还有残雪未化,红白辉映,年味十足。
乔芸走上前,以门环叩门。
很快,从那耳房传来一个熟悉的妇女声。
“谁呀?”
乔芸也高声回应:“王大娘~是我1
“哟!乔家小娘子呀1
屋内锅铲掉在锅里咣当一声响,王氏的声音由近及远又及近,随后吱呀一声,门向内被打开,露出了王氏的脸。
她还系着围裙,想来刚刚正在做饭。
王氏又惊又喜:“小丫头,好些时候不见你了!这位是——你阿娘?”
雪媚娘微微颔首,欠身行了个寻常女子见面最常见的万福礼:“我姓云,小女承蒙您的照顾,我亦感念您赠我们母女俩安家之所,特此来谢。”
乔芸歪了歪头,这是雪媚娘第一次提及自己的姓氏。她是真的姓云,还是信口胡诌的?
眼前女子身段款款如微风拂柳,使得王氏的目光在雪媚娘身上,眼底藏不住地惊异之色。
好家伙,这是打哪儿来的仙女?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离开过曲沃县,从来没见过这么神仙般的人物!
怪道这小丫头能自个儿倒腾出那么好用的面膏,看看她这阿娘,想必之前肯定出身不凡。
回过神来的王氏忙欠身回了个礼,喊了一声云家妹子,乔芸适时地举上篮子。
“王大娘,我们家今天炖羊肉汤,来给您尝尝看我手艺!这还有我为了祭灶做的糖,倒是做多了,所以也那给您尝尝。”
“怎么会呢,不麻烦不麻烦!瞧瞧你们,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呢1
王氏喜出望外。
羊肉可是金贵的很啊!曲沃县周围这方圆十几里就那么一家养羊的农户,刨去卖给县令家、县上的几个员外家、几家酒楼客栈的羊之外,一年下来能拉到屠户摊子上的才两只而已。
那屠户也断不肯整个卖,定要把不同部位仔仔细细地庖解下来,剔得骨头上一丝肉都不见。羊肉最是值钱,羊下水次之,最后还要把骨头也拆了卖给人炖汤。
物以稀为贵,镇上大多数人也只能年前了买一斤回去打打牙祭,平时还是吃鸡鸭猪的多。
王氏家里还算宽裕,今年也不太敢买羊肉,只去称了半斤羊蝎子回来给孩子补补。
乔芸才开了不到一个月的朝食铺,就能炖的起羊肉汤了,听这么说她还炖多了!
莫非她那朝食铺竟那么赚钱?
但芸丫头她手艺确实好,这没的说。那日打回来的包子和粥,夫君儿子都赞不绝口。
只是她小小年纪,又会做面膏又有一手好厨艺,这本事是从哪学的呢?
大约是天赋好吧!王氏砸了咂嘴,这还真是羡慕不来。
云雪媚接过乔芸手里的篮子,递到王氏手里,道:“小女手艺不佳,让您见笑了。午饭时间来打扰,给王姐姐您添麻烦了,我们便不多叨扰……”
王氏连忙把两人拽住:“难为你们这么惦记,那既然妹子你来都来了,就吃个饭再走嘛1
“今日是小年,怎好打扰你们一家共享天伦?”
“嗐!添两双筷子的事,不碍事1
云雪媚还打算客气,但架不住王氏是真心想请她吃饭。死活把人拽到了院里,插上了门。转身对着后院吆喝:“娘,来客人啦1
推辞不过,云雪媚只好便拉着乔芸的手进了院子。
别看云雪媚在乔芸面前有时会露出呆萌兔子一般的神情,一旦到了外面需要大人撑场子的时候她可一点也不差。
王氏家里成员很简单,她和曹庆业夫妻俩,膝下有两个儿子,上头一个婆婆健在。
曹老太太高龄五十有六,在古代已经是年纪相当大的老太太了,鸡皮鹤发,但精神头却很足,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王氏引了自家婆婆见过云雪媚与乔芸后,便要去厨房接着忙活。乔芸本来想问问要不要帮忙,被王氏连连拒绝。
“我请人吃饭,再让客人进灶房帮忙,传出去我把脸往哪放?你和你阿娘去后头等着吧1
乔芸感念王氏的爽快。转念一想第一次来做客就要进人家厨房,这事好像确实不合礼数,便作罢了。
“成,那随便几道菜就得啦,我和我娘都是粗茶淡饭惯了的,不必费心。”
“有什么费心的?你虽然年纪小,厨艺好,但也别小瞧了大娘我,有你炖的这么一桶羊肉汤打底子,还怕我整治不了像样的客馔吗?”
王氏做饭的时候,云雪媚与乔芸到了后院。
王氏这院子比乔芸那小院儿大得多。
两进的院子,没有倒座和后罩房,方方正正,是日字格局。平日里,曹老太太住在正院,王氏夫妻俩住西厢房,东厢房给两个儿子祝
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被石板路分割成四块黄土地。一块开辟成了菜园,里头还搭了茄子架。另一边有棵多年的枣树,属下一圆形石桌,并五个石凳。
当然,大冬天的肯定不会在院子里吃饭。
曹老太太住的堂屋靠在窗下有一张大客炕,能摆下两张桌子。
这炕一直柴火不断,烧得暖气熏人,一家子平时就在这炕桌上吃饭。
曹老太太拉着云雪媚和乔芸上了炕,因为她们是客,便让她们坐在上桌,又唤了两个乖孙子来,见了客人后坐上桌另一头,待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跟孩子他爹挤到下桌去。
曹庆业倒是没在,在前头帮他婆娘整治饭菜呢!
虽说他个大老粗确实做不来精细活,但帮着媳妇看个火、擦个盘子倒是不在话下。
曹家虽是有着铺面的宽裕人家,但却没那么多讲究,一家子都带着晋地百姓的热情实朴,得知乔芸和云雪媚“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时,并不像寻常人家那样嫌弃寡妇晦气,而是更加热情起来。
乔芸这大半个月一直好吃好喝,两腮终于见了点肉,又天天把护肤膏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抹,虽说现在还是瘦了点,不太符合当下审美,但绝对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娘子。曹老太太见了爱得什么似的,从上了炕起就一直霸占着乔芸,让她坐到自己同样瘦小的怀里。
两个男孩子都不大,七八岁的年纪,在乡下俗称狗都嫌,这时候的小男生大多沉迷斗蟋蟀、跟邻居家的小孩抱着腿斗鸡,或者一大堆孩子凑在一起学大将军打仗,压根瞧不上只会闷在屋里绣花又娇气得爱去找父母告状的小姑娘们。
“你会斗鸡吗?”
“你会玩蟋蟀吗?”
“你知道太宗皇帝打天下的故事吗?1
俩小男孩你一言我一语,净是挑着寻常女孩子不会知道的事情为难乔芸。
乔芸眉毛一挑,从鼻子里冷哼出声。
这群小屁孩!还敢在她这个受过义务教育并成功卷赢了高考这场战役的大学生比知识储备量!
“我当然知道了!太宗陛下当年的神勇,这事家喻户晓好嘛!要不是他,我们哪有现在的好日子哩?”她虽不知道他们嘴里的是哪个太宗,但既然是个太宗,又参与了打天下,那定然不是高梁河车神之流,夸就没错。
随后,乔芸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开口:“那你们俩知道哪吒封神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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