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小小的白玉纸上白字黑字写着八个字。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云雪媚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不是诗三百里头《有女同车》那一篇的么,芸豆,这是有人喜欢你?”
“哪里是喜欢我。”乔芸将箱子里的那支金钗拿出来,递给云雪媚瞧,“这张纸条是连带着这根珠钗一起放的。应该是给你的。”
拿起来后,乔芸才发现这钗子还挺沉。这样庄重华贵的珠钗必然不是乔芸这年纪能驾驭得了的。
她都能想象得出云雪媚穿着桃红和浅红两种缎子裁出的衣裳,头戴这根珠钗的光景。那一定很美很娇俏。
“给我的?”云雪媚将信将疑地接过这只金钗,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何人能送自己东西。“可是会是谁呢?”
乔芸看了一眼车帘。
这前头坐着的毕竟还是孟家的丫鬟,乔芸捏了捏云雪媚的手,示意回家后再说。
于是两人仍旧把金钗放回了箱子里,盖上盖子,就像是没打开过那样。
牛车四平八稳地驶到了乔芸家的后门处,乔芸与云雪媚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乔芸上前去打开了门,丫鬟帮着将东西一样一样送去主屋。
送走丫鬟后,乔芸直接把料子收回了游戏里。
两个装首饰的匣子则放在了妆案上。
云雪媚直接往床榻上一瘫,在松软的床铺上打了个滚:“还是自家舒服1
“噗嗤。差得也没多远吧,那孟家的床我寻思着还好。”
羊绒褥子又软又暖和。
“哼。”云雪媚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哼唧了一声:“睡惯了这个,那家的床睡得我腰酸背痛。”
合着雪媚娘还是豌豆公主类型的,这得是多娇嫩的身子呀?乔芸撇了撇嘴,莞尔一笑。一想到从前又酷又飒的刺客被自己硬生生养成了整天不需要动脑子的小笨蛋娇娇儿,乔芸觉得自己还挺有成就感的。
乔芸也没闲着,将身上那身丝绸的坦领襦裙脱下,叠好放进衣柜。又换上了自己的寻常衣裳,生起暖炉,烧上一锅热水,拿着抹布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云雪媚见乔芸一个人忙里忙外,也不好意思白白坐着,遂也很自觉地帮忙擦地。
很快,在两个人的齐心协力下,三天都没人打扫的家里终于又焕然一新。
忙完的乔芸用热水沏了一壶茉莉花茶,往里头搅了点蜂蜜,把自己做的点心饼干糖果抓了一大把端出来摆在炕桌上,笑眯眯地招呼:“娘,歇歇吧。总算回了自己家,这些点心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云雪媚将抹布洗干净,搭在暖炉的罩子上烘干。净了手便过来吃饼干。
趁着休息的功夫,乔芸将那两箱首饰都抱了过来。
她看着给自己的那一套金胎镶粉宝石的头面,眼热无比。
这可是真金真宝石呀,可不是前世淘宝上卖的涂了层金漆的贴片和玻璃水钻的那种簪子!
前世她虽然家境优渥,大几千小几万的项链耳环也不是没买过。但这些首饰再怎么样都是单件的,偶尔买一次并不算贵。想按照古代舆服志中的规定完完整整用金子和宝石打一套头面,那她爹就该训斥她不知道挣钱有多难了。
云雪媚从另一个匣子里拿起那支珠钗:“这到底是谁给我的?”
这赤金钗子是那种带着赤色的纯金,并非是铜。玉兰花的造型做得也巧夺天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支发钗都没有一丝瑕疵。虽然比起卢夫人赏的那套金胎头面不能算贵重,但能看出来是及其用心了的。
“我想,怕是孟家三郎君吧。”乔芸提了孟少恒,想知道云雪媚对他是作何看法。
对于这支钗子,乔芸颇为痛心。
打这么一支钗子一定想必花了不少钱,白白浪费这个钱做什么,送钗子,还不如直接送钱呢!她和云雪媚都是俗得不能再俗的人了,什么玩意都没有黄白之物来得实在!
云雪媚眨眨眼,困惑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年夜饭那张桌子上孟少恒眼中流露出的热情。
“原来是他,一时没记起来。”云雪媚兴致缺缺地将珠钗又放回了匣子里。
乔芸忍不住想笑。瞧瞧,这孩子对雪媚娘倒是一腔赤子之心,可惜雪媚娘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那这个你戴还是不戴?”乔芸冲着金钗努了努嘴。这支金钗做工精细,用料上等,品质不俗,一看就很贵。
不过让乔芸诧异的是,孟少恒哪里来的钱去买这珠钗?他不是小半个月前就把月钱花光了吗?
还是说自从他见到云雪媚的第一面起就盘算着要送她这支钗子,从那时候开始攒的钱?
乔芸不得而知。
云雪媚想了想,道:“留着吧。”
“留着?”乔芸大为惊奇,她心里甚至有点着急,雪媚娘是喜欢这支钗子,还是对送钗子的人印象不赖?“莫非,你喜欢……?”
却不曾想雪媚娘给了她一个始料未及的答案。
“整个曲沃县都是他们家的,不能不给他们面子。”云雪媚面无表情地说,“这簪子价格不菲,等咱们搬去了扬州就当掉,也是一笔起家的钱。”
噗!
原来现在留下只是因为暂时不好脱手吗?
乔芸对云雪媚的脑回路感到一阵由衷的佩服。
在冷酷无情这方面有时候云雪媚真的比自己强多了。她顶多想的也就是好言相劝将这钗子退回去。
还得是你啊!乔芸对雪媚娘比了比大拇指。
“那孟少恒呢,你觉得他如何?昨儿我劝过他了,可惜这人就仿佛钻牛角尖了,一门心思就认定你了。”
一想起昨天早上在亭子里的那一场,她就气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怎么会有那么听不进劝的人呀?乔芸忿忿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原味的小甜饼,用糖分来缓解自己郁结的心情。
“不如何。”云雪媚冷笑一声,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了扇子一样的阴影。她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仿佛孟少恒的心上人并不是她自己一样。
喜欢她这幅皮囊的人何其多?
从前出任务时,她不知见到过多少搂着她直喊心肝肉的痴心人,最后不还是做了她匕下亡魂。
她从没有对任何人心软过。
只有芸豆是例外。
倘若那孟少恒成了芸豆往前走的阻碍,她不介意让手上多沾一道人命。
反正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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