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账本看得正入神时,房门被人拍响。
“这么晚了?谁还来串门啊?”张招娣疑惑不已,起身去开门,就见叶云红站在门口,有些窘迫地说,“我可以到你家坐坐吗?”
张招娣有些疑惑叶云红居然会来她家。因为上回闹的乌龙事,苏家和叶家已经疏远。再加上张招娣又拒绝了叶云红的应职要求,关系只能说平平淡淡。她怎么还会找上门?张招娣站在门口,好奇问,“你姐姐呢?”
“她回家了。”叶云红以为她不想自己进门,于是就解释,“她男人喝酒,嗓门太大,家里不方便聊天。”
张招娣耸了耸肩,让开一步。
苏爱国和苏以沫已经将账本都收起来了,看到她过来,两人冲叶云红点了下头就各自回屋。
张招娣请叶云红坐下,然后给她倒茶。
叶云红坐下来后就控制不住地哭,骂她男人没良心,因为她不能生儿子,就要跟她离婚。
要搁以前,张招娣确实会同情她,说不定还会跟她一块骂云副厂长。但是经过上回的事,张招娣知道这人靠不住,她只会敷衍几句。既不说云副厂长有错,也不会批评她有错处。充当一个隐形人,任由她发泄。
叶云红骂了半天,张招娣就像木头似的,她有些无趣,“你怎么不说话啊?”
张招娣装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你们夫妻俩的事。”
叶云红有些不高兴,以前她是跟她一块骂老云的,这会儿怎么装死了?
张招娣猜到她在想什么,以前是以前,骂完之后,你们和好了,她里外不是人,她才不干这么傻的事。
叶云红转了转眼珠子,碰了碰她胳膊,冲她挤眉弄眼,“你怎么把你男人管得那么听话的?教教我呗?”
张招娣心想听老婆话是因为疼老婆,你男人压根不听你的话,压根就不在乎你。但实话伤人,而且也不太容易接受。她打着哈哈,“这怎么教?我男人又不是副厂长,你就是让他摆架子,他都不会。你家老云是副厂长,身上有官威,我们家老苏跟他不能比。”
叶云红一想也是,老云大小也是副厂长,怎么可能变成苏爱国那种绵羊。
张招娣主动岔开话题,“对了,云静呢?你们两口子吵架,孩子去哪了?都这个点了,她有没有吃饭啊?”
云静那孩子文文静静,没有孩子该有的活泼和机灵。这夫妻俩要是当着孩子面吵架,那孩子估计会吓住。
叶云红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站起来,“对了,我还有云静啊。我得走了。”
不等张招娣出门相送,她火急火燎往外走,没一会儿就出了苏家大门。
张招娣将门关上,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才不想给人当垃圾桶呢?
苏以沫打开房门走出来。
张招娣借着这件事教导女儿,“你将来长大,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离婚。干嘛糟践自己啊。连带着孩子也跟着受气。”
叶云红要是她闺女,就因为不能生儿子被男人如此嫌弃,她肯定会心疼女儿,不让她在这个家受罪。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儿,鹏城这么多工作,还怕养不活自己?现在不离婚,不就是舍不得副厂长夫人的名头吗?
名声能当饭吃啊?自给自足比什么都舒坦。
苏爱国也从房间走出来,听到媳妇的话,叹了口气,“离婚?你说得轻巧。叶云红都没工作,两人离婚,云静不会判给她的。”
张招娣嗤笑一声,“她就是个傻子,当初我把工作让给她,她为了给云副厂长生儿子,愣是把工作让给了自己的姐姐,这下好了,孩子流掉了,工作也没了,男人还要跟她离婚,鸡飞蛋打。你说她图什么呢?”
苏以沫有时候觉得妈妈真的很牛,身无分文能将爸爸管得死死的。关键她爸还真就吃这一套。
而叶云红呢?处处顺从丈夫,在家相夫教女,却得不到丈夫半点尊重。没用了就被丈夫一脚踢开。可见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并不是婚姻幸福的钥匙。她们的自我牺牲其实只感动了自己。
张招娣看了眼丈夫,“叶云红怀孕摔了一跤,半条命都快没了。他却要跟叶云红离婚。忒不是东西。”
苏爱国总觉得媳妇这话意有所指,他委屈巴巴地说,“我就是当了副厂长,我也会听你的话。”
苏以沫捂嘴,好家伙,她爸甜话张嘴就来啊。
张招娣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男人刚刚听到她和叶云红说的话,不由失笑,“我就是附和她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把副厂长的名头看得比什么都重。”
身为副厂长夫人,叶云红在家属区也是倍有面子,走哪都有人巴结。虚荣使人迷失,这话一点都没错。
苏爱国颔首,“我知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跟云副厂长不一样。你不能一棍子打死。”
张招娣失笑,摆摆手,“算了,不管她了,咱们继续看账本。”
苏以沫跟爸爸交换账本。
咸菜厂这边的账本已经不能单纯用盈利来算。因为压了许多本钱,比如白菜和建冷库。现在也只是刚刚保本。
等明年把泡菜全部卖掉,才算真正的盈利。
张招娣打算明年在海市、首都以及改革开放的城市投放广告。
苏以沫觉得这样一步步扩充挺好,以妈妈现在的资金不适应全国推广。销售上来,库存不够,就得用春白菜来替换冬白菜,这样会影响口感。
苏爱国和苏以沫都不是专业的会计,囫囵着翻完,觉得没问题,账本就算看完了。
张招娣问他们两人当一年的中介赚了多少钱。
除了一开始张招娣帮忙联系电子厂的宋倩楠,后来的事情她就没掺和过,她平时又忙,也没空过问,这会儿过年,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顺嘴问一句。
苏以沫翻开自己的账本,“一开始是七人,后来有两个月没人找我们。再后来,每个月差不多有五六个人找我们介绍工作。”
她全部标了号码,“这一年下来总共有一百三十个。爸爸请人帮忙办暂住证,每个证大概要200。还有20元好处费。我和爸爸每人能分40。”
张招娣粗粗算了一笔,“好家伙,你现在的小金库已经有五千多啦?”她有些难以置信,她像女儿这么大还跟个傻子似的,每天只知道讨好父母呢。女儿却给自己攒这么多零花钱。
苏以沫得意地晃了晃脖子,其实还不止呢。她帮江爱媛辅导功课,一小时按七块五,一天两个小时,一天就是15。总共给她辅导了六个月。总共是2700元。因为她成绩提高到班级第二名,全年级三百名,袁阿姨还奖励她两千块钱呢。还有比赛一千,赔偿金一千。今年总入账9900,再加上之前攒的1200块钱,总共有11100。
不过她没必要跟爸妈一一报账。
苏爱国羡慕得直流口水,他虽然也赚了五千多块钱,但是还没捂热就被媳妇收走了。
女儿小小年纪就攒了这么多钱。她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啊。
苏以沫将账本合上,然后表示明年她要攒到两万块钱。
张招娣觉得女儿把这么多钱放在家里不安全,“要不然我去银行给你开个账户,你把钱存进去吧。而且一年也有不少利息。”
苏以沫愣了愣,也是啊,现在银行利息非常高的。她要不要存银行呢?但是银行利息跑不赢通账,不是最划算的。
“小沫?小沫?”张招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以沫立刻回神。张招娣揉揉她脑袋,“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叫你都听不到,想啥呢?”
苏以沫抿了抿嘴,“我只是觉得钱存在银行只会贬值。应该投资。可是我的钱太少了,好像买不起太贵重的东西。”
虽然买房能升值,可这点钱根本买不起房。而且妈妈刚买了一套房,她也不好意思让妈妈再帮她出钱。所以这钱用来投资比较好。
她这话一出,苏爱国头一个不答应,“你的钱还少?你的零花钱绝对是咱们筒子楼最高的。比许多男人的私房钱都高。”
张招娣眼睛斜过来,眼里冒着火光,“你有私房钱?”
苏爱国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仰,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我哪敢藏钱啊。我是说别人。”
张招娣姑且信了,然后看向女儿,给她出主意,“我觉得可以买金子。金子一直在升值。有句老话说得好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可见黄金可以起到保值的作用。”
苏爱国也觉得买金子好。
苏以沫还真不知道现在黄金价格,好奇问现在的金价多少?
苏爱国和张招娣还真不清楚。两人没逛过金店啊。
苏以沫倒是知晓从哪知道金价,于是她把自己买过的报纸找出来,看看上面有没有关于黄金的报导。
苏爱国和张招娣也帮她一块找。
还真叫他们找到一篇,虽然日期有点远,这是1990年八月份的报道因为海湾战争,黄金价格动荡,金价每盎司达到400美元。
这报道太不尽责,居然没标多少元一克。
张招娣指着“盎”字问苏爱国,“这个字念什么?”
苏爱国念了一遍,张招娣好奇问,“黄金不是按克的吗?”
苏爱国给她解释,“这个是国际金价单位。”
苏以沫拿出计算器按了一笔账,“一盎司等于283克,现在汇率是100美元换532人民币。我来算算金价多少钱。”
她对着计算器一通按,然后得出一串数字,“一克是7519元。”
苏以沫仔细回想她重生前的金价,她记得好像是390元每克。那是2022年,离1991年总共是31年。也就是说这31年里,金价总共涨了418,平均每年上涨135,比存银行划算多了。
苏爱国见她按来按去,小眉头皱成川字似乎在思考什么大事,以他的智商自然看不明白女儿在算什么,于是看向媳妇。
张招娣也看不懂女儿在做什么,但是她又不能承认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女儿的内心,于是就不懂装懂,给丈夫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学着点。
苏爱国挤眼睛,跟她眼神交流,【学什么?我都没看懂呢。】
张招娣再挤眼睛,【没看懂,所以才要学啊。】
苏爱国挠挠头,好像还挺有道理。
苏以沫终于回神,一拍巴掌,“我决定了!我要买黄金。”
张招娣和苏爱国齐齐松了一口气,“可以啊。那就买吧。过年正是搞活动的时候,咱们明天就可以去商场买。”
苏以沫摇头,“爸妈,我不是要买首饰,我要买保值的金条,要去银行买。”
张招娣和苏爱国对视一眼,苏爱国提醒她,“大过年的,银行已经关门了。你想买金条得等年后。”
苏以沫颔首,“那就年后吧。反正我又不急。”
张招娣和苏爱国见她不急,自然没什么意见。
这事就算定下了,一家人开始商量过年要买的食材,苏以沫和张招娣负责想,苏爱国负责记录。
等写完要买的食材后,苏以沫捧着小脸,“也不知道江爱媛到哪了?我也想去新马泰玩一圈。”
张招娣揉了揉她的脑袋,“等妈妈赚到钱,一定带你去玩。”
苏爱国觉得出国办护照不是很容易,他倒是有个想法,“还不如去海南呢?正好我也想看看王忠辉在那边搞的怎么样了?”
张招娣也很好奇,不过现在过年,王忠辉明天要回老家过年,肯定不在那边,去了也是白去。
苏爱国找出一份报纸,上面写的是海南房地产的报导,“要挣钱,到海南;要发财,炒楼花。”
光看这篇报导,他就想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是不是王忠辉说的那样疯狂。
苏以沫摇头表示,过年海南的炒房客也要回家过年,爸爸可能看不到他想看的场面。
苏爱国只能遗憾放弃。
苏以沫把自己想的过年方案拿出来,让父母看看能不能帮她实现。
张招娣和苏爱国是不会玩的人。因为他们从小到大对过年的印象也就是父母上街买好吃的。怎么才能玩得开心?他们没有这样的概念。
苏以沫把自己想玩的东西列出来,张招娣和苏爱国觉得方案非常好,当即决定按照她写的来。
翌日,苏以沫一家三口到菜市场买菜,回来的时候,经过筒子楼,看到刘厂长正在对昨晚喝醉骂架的一伙人批评教育。
以前刘厂长喜欢和稀泥,总是说些套话,可现在当了实权领导,说话字字珠玑,专往人心窝里扎,把周大柱一行人训得跟三孙子似的,没一人敢反驳。
张招娣示意家人赶紧走,别掺和这种事。
到了新房楼下,叶云红正在陪云静玩耍,许是昨晚孩子被吓住了,这孩子一直不肯说话。
叶云红急得不行,只好陪孩子玩单杠。五岁大的孩子够不着单杠,于是她就抱着女儿上去玩耍。
云静渐渐有了笑模样,咧嘴笑了。
叶云红情不自禁也跟着笑起来。
苏以沫经过他们时,冲两人打招呼,云静看到苏以沫,眼睛一亮,冲她招手,邀请她上来一块玩。
张招娣见女儿想玩,就让她在楼下待一会儿,“等我和你爸把菜择好了,你再过来指挥。先玩一会儿吧。”
苏以沫点头,将手里的菜递给爸爸。
张招娣和苏爱国跟叶云红说一声,就上了楼。
苏以沫在边上玩双杠,她动作流畅,一个弯腰就跳上双杠,然后反空翻,云静眼睛瞪得很大,嘴巴长成o型,不停鼓掌,“小沫姐姐真厉害。”
苏以沫从双杠上跳下来,然后做引体向上。
她现在一次能做四个。云静见这个动作简单,也跟着学,但是她没有力气,差点从单杠上摔下来,好在叶云红接住了她。
苏以沫笑道,“你应该多吃点饭,吃饭就有力气啦!”
云静看着她高高的个子,重重点了下头,“我也要多吃饭。”
叶云红见两个孩子玩得这么好,嘴角情不自禁弯起。
玩了半个小时,云副厂长从外面回来,叫了声女儿,云静思忖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叫了声“爸爸”。
一家三口上了楼,虽然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但也算相敬如宾,苏以沫看着他们的背影,挠了挠头,所以他们这是和好了?
苏以沫见日头上来,回家做饭。
经过苏以沫的指挥,苏爱国和张招娣同志的操作,一家三口的午饭终于圆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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