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是灯火通明的,&bsp&bsp到处都是霓虹灯闪烁,张招娣拎着包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家门。
推门进入,屋里静悄悄的,&bsp&bsp书房和客房的灯透过门缝亮着灯,客厅只有一盏微弱的台灯闪烁着微光。
张招娣洗漱完毕后,瞅了眼时钟,&bsp&bsp敲了敲书房的门。
苏以沫正拿着书本,半眯着眼默诵。
张招娣推开门,&bsp&bsp站在门口好半天,&bsp&bsp女儿都没什么反应,她只好轻咳一声提醒,&bsp&bsp“小沫,&bsp&bsp已经十点,&bsp&bsp该睡觉了。”
苏以沫这才注意到妈妈回来了,她点了点头,见妈妈要关门,&bsp&bsp她想起一件事,&bsp&bsp“妈,姑姑让我告诉你,&bsp&bsp炸鸡店装修好了,明天就开业。”
张招娣明显吃了一惊,“动作够快的呀。行,&bsp&bsp我知道了。快点洗漱吧。小孩子睡得太晚可不好,&bsp&bsp将来会长不高的。”
苏以沫点头表示明白,她扬了扬手上的书,“我再背最后一遍就去睡觉。”
张招娣关上门,到客房,&bsp&bsp跟女儿不同,丈夫正在奋笔疾书。
她还没开口,丈夫已经看了过来,她走进来将门反锁,揶揄他,“我总算弄明白,为什么你没考上大学了。”
苏爱国疑惑看着她,“嗯?”
张招娣指了指隔壁,“你的专注力太差了。我刚刚敲小沫的门,我站在门口半天,她都没发现我。你可倒好……你太容易被外界分心。”
苏爱国脸一红,无法反驳。
张招娣弯腰看他写什么,只见本子上是密密麻麻的单词。
苏爱国学了女儿的学习法,小沫可以默诵,但苏爱国不行。他跟小亮一样,得多写才能加深印象。他的食指就因为读书时写得太多导致轻微变形。
张招娣同情地拍拍他肩膀,让他快点洗漱准备睡觉。
苏爱国还要早起读英语,必须得早睡。
他洗漱完毕后,跟媳妇抱怨早上晨读被邻居投诉,“你说咱们要不要买栋别墅啊?那个隔音才好。”
张招娣揉了揉眉心,“以后再说吧。”
她不明白丈夫背诵为什么要大声,“你就不能像小沫那样默诵吧?我看她学习,根本不用发出半点声音。”
苏爱国吭哧半天才用“人跟人不一样”来解释。
张招娣问他明天炸鸡店开业,要不要去看看。
苏爱国哪有空,他现在忙得跟陀螺似的,“下班以后,我还得去上两堂课,然后吃饭,再研究发动机,回家抄写单词。我现在午休都只能缩短一半时间。”
听他提起午休,张招娣想起一件事,她让丈夫把床头的包包拿来。
苏爱国拎起床头柜的包包递给她。
张招娣从包包里翻出来一罐咖啡,“听说这东西很提神,外国人中午根本不用午休,他们都是喝咖啡提神。你也可以喝这个。”
苏爱国都不可置信了,“你连我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都要剥夺?”
他想让她体谅他的辛苦。她可倒好,不仅没体谅,反而变本加厉让他更努力。
张招娣讪笑两声,“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要是你早点考上雅思托福,早点申请成功国外的大学,小沫就当不了一号。”
苏爱国接过咖啡,打量媳妇好几眼,“你啥意思?让我成功,你的意思是你成功不了呗?”
张招娣叹了口气,“你以为上市那么容易啊。我们厂卖的是咸菜,现在又做奶茶和冰棍。这后面两样都要打广告,招募经销商,账上已经没那么多钱了。这个炸鸡店生意再好,我一时半会儿也开不起来。光在各个城市奶茶店,就把账上资金掏空大半了。”
苏爱国懂了,“你不能贷款吗?”
说起这事,张招娣就是一阵头疼,银行只愿意贷给大公司,像她这种不大不小的厂,没有那么多不动产,根本贷不到多少钱,“已经贷不到了。”
一提到贷款,媳妇就开始头疼,苏爱国岔开话题,“赛兴达还没上市吗?还缺多少钱?”
“听说还差一千万。”张招娣也知道袁凤着急,但是融资真的太难了,尤其是他们没有人脉,就更是难上加难。她推了丈夫一把,“小沫只是让你学习,又不让你做生意。只要你多花点精力,肯定能成功。”
苏爱国顿觉压力山大,“那……那好吧。”
张招娣还不忘给他打气,“我听袁凤说,小媛在家里贴了张条幅,我觉得挺有道理,我免费送给你。”
苏爱国疑惑不已。
张招娣轻咳一声,握紧拳头,铿锵有力道,“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苏爱国“……”
他以前拼过高考,那日子真的太难熬了。现在还要再来一次吗?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黎明的微光自窗外射进屋内,在苏以沫脸上落下几颗细碎的斑点,她缓缓睁开眼,抬起手打开窗户,屋外晨光曦微,伴着清新降临人间,霞光照耀红瓦落下一片璀璨,为这座高楼镀上一层金辉。
洗漱完毕时,默诵了一会儿英语单词,苏以沫去上英语课。
下了课,邓舒月跟苏以沫一块回去,“小琴说她家在商业街开了炸鸡店,我去给她捧个场。你去吗?”
苏以沫点头,“等我拿完盒饭,我就去。”
她拿了两份盒饭出来,邓舒月告诉苏以沫一件事,“我听说你妈打算把盒饭公司卖了?”
苏以沫怔住,不可思议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倒是听妈妈说过,盒饭公司竞争对手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管理层偷瞒业绩挖公司墙角或是出来单干跟好美味抢生意,导致净利润一再下滑。但是她没想到妈妈居然会把它转让。
邓舒月见她不知道,立刻来了精神,“是真的。我妈昨天晚上跟我爸说的。我半夜起来刚好听到了,她想把福田区拿下来。”
这孩子还是这么没心眼,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
苏以沫也是哭笑不得,她知不知道她妈是从谁手里买啊?
不过苏以沫总算弄明白了妈妈为什么要成立冰棍厂,恐怕是想把好美味分开。
柠檬水是赚钱的,但是盒饭已经成了鸡肋,所以舍弃不赚钱的,留下赚钱的,妈妈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到了商业街,离老远就看到不少人在排队。
小亮三个今天都在,一家四口在店里忙活,三个负责炸,一个负责打单据、收银。
炸东西需要不少时间,但队伍却很快,交完钱,他们就站在旁边等候。让后面的人上去。
“好香啊。”邓舒月在队伍后面,离老远就闻到一鼓香味儿。
苏以沫颔首,“是挺香。不过油炸的东西容易胖,你少吃一点儿。要不然体重会反弹。”
这半年为了考试,邓舒月瘦了不少,但是现在考试已经结束了,苏以沫猜到她会恢复以前的饮食习惯,肯定又得胖起来。没瞧见脸上又冒了好几个痘痘吗?邓舒月一吃辛辣的东西,脸上就会冒痘。
邓舒月有些心虚,她昨晚又偷偷吃了两根烤肠。她移开视线,无意间瞄到后面,示意苏以沫往后看。
苏以沫回头,就见小吃摊渐渐聚拢过来,这会儿是饭点,城管走了,正是他们过来的时候。
只是有个摊位瞧着很眼熟,苏以沫一开始以为自己认错了,可眨了眨眼,没错啊,就是他。
苏以沫挠了挠头,“他不是拆迁了吗?怎么又开始卖臭豆腐了?”
邓舒月也不清楚,“有没有可能他就喜欢工作呢?我听说有的拆迁户有好几套房,依旧出来扫大街。”
苏以沫颔首,她倒是听说过这种新闻。开着豪车扫大街。可是……她觉得许主任这种人。
“他穿的衣服也很旧。之前明明穿西装的。”邓舒月注意到,许主任旁边还站着一位女人,年轻漂亮,好像是他上回骑车载的那个,瞧着挺年轻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女人掐腰数落许主任,凶巴巴的,她的嘴一直不停,许主任在旁边一声不吭。
有客人靠近,那女人就笑脸迎人开始收钱。
等客人走了,她又开始数落许主任,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光看她的肢体语言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邓舒月简直一言难尽,“你说他眼光是不是有问题啊?许聪妈就不说了,这个又是这样。”
苏以沫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能有什么误会吧?”
邓舒月觉得再有误会,也不能当街就数落丈夫啊,让人多没脸啊。
她撇撇嘴,满脸嫌弃,“许主任也是,他怎么不反驳呢?肯定又是图人家年轻漂亮。你说这些男人怎么都这样啊?”
苏以沫听她语气有点怪怪的,“你怎么了?你被人嫌弃过?”
邓舒月指了下两颊长出的痘痘,“之前考试的时候,被前排一个男生嘲笑过。当时把我气死了。考试都没好好考。”
苏以沫懂了,因为快考试,邓舒月没办法跟他理论,所以才会憋屈到现在,她只能拍拍她肩膀,“下回碰到他,你也好好嘲笑他!”
邓舒月颔首。
两人等了半个小时,总算轮到她们。
邓舒月见苏以沫点这么多,瞠目结舌,“你确定要点这么多吗?炸物必须当天吃,过夜就不脆了。”
苏以沫笑笑,“不是,我想请爸爸的同事吃。所以要多点。”
邓舒月明白了。
苏以沫把钱递了过去,小华有些犹豫,不肯接过,“小沫姐,不用了,我们请你吃。”
苏以沫坚持让他收下,“这可不行。亲兄弟明算账。我买了这么多,你们不收就亏钱啦。”
她怕小华再耽搁时间,“快收下吧。后头还有那么多人呢。”
小华被她催促,不自觉行事,他在单子上划了两下,然后给她找零。
苏以沫和邓舒月在这边等待,没过多久,张招娣过来了。
她早上去了趟工厂,将事情处理完了,这会才有空过来。看到这一长队的客人,她微微有些惊讶。看了眼门头,没打折啊。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
苏以沫拿到炸鸡,要给妈妈一份,张招娣接过来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妈,你现在回家吗?”
张招娣还要观察人流量,让她先回去。
于是苏以沫和邓舒月往外走,经过臭豆腐摊时,苏以沫听了一耳朵,原来许主任的新老婆是在埋怨许主任是骗子。他们村根本不拆迁。
邓舒月恍然,“原来是这样。那他不成骗婚了吗?”
说好了拆迁发大财,现在又不拆迁了。怪不得打不还手呢。原来是心虚。
苏以沫觉得拆迁这事可说不准,“一般传拆迁都要好几年才会落实。没有那么快的。以前我去过的拆迁村,传出风声好几年才拆。”
邓舒月想起一事,“你们村呢?不是说你的户口转到乡下了吗?你们村有没有传出拆迁的风声?”
苏以沫上回去乡下,还是坐跟妈妈一块坐出租车,她连厂都没进呢,更不用说村子里了。
“我不太清楚。应该没有。”苏以沫也不放在心上,反正总有一天会拆的。
邓舒月和苏以沫在岔路口分开。
苏以沫拎着炸鸡回家,苏爱国同志正在客房背诵。这个点了,背诵英语也没人找上门。
不过他似乎很饿,手一直捂着肚子。
看到苏以沫推门,他眼睛一亮,立刻放下书本迎上来,“你怎么才来啊?我快饿死了。”
说完,直接冲到饭桌前,拿起筷子,揭开盒饭就开吃。
吃了两口,他闻到香味儿,再看看桌上摆着好几个牛皮纸袋,“这是什么?”
苏以沫笑道,“是姑姑的炸鸡。我买了很多,给您的那些同事吃。他们挺辛苦的,犒劳他们一下。”
苏爱国点点头,“你想得挺周到。”
吃完饭,苏爱国去公司背单词,苏以沫刚准备回书房,江爱媛考完试过来找她。
闻到香味儿,苏以沫拿了一份给她。
江爱媛吃了两口,“哇,好香,好脆。外酥里嫩,真的好好吃。”
她吃了一半告诉苏以沫一件大喜事,“我妈的投资款齐了。”
苏以沫坐不住了,脸上全是惊喜,“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江爱媛倒是知道得比张招娣还清楚,“就是我刚刚回家,听我妈妈说的,她接了一通电话,好像是你妈妈之前聘请的那个官二代找的投资人,也不知道他怎么说服对方,投资人真的答应出钱了。”
苏以沫喜得不行,甩掉拖鞋跳到沙发上蹦来蹦去,“太好了。我妈妈要成为百万富翁啦。”
江爱媛脱掉鞋子跳到沙发上踩来踩去,“我妈妈有钱了,我的日子也能好过啦。”
两人抱在一块儿蹦蹦跳跳,突然苏以沫不跳了。
咦,不对啊。赛兴达要是上市,妈妈身价倍增,她持股的金额也会水涨船高。虽然她手头的股票暂时不能交易,但她可以抵押给证券公司啊。
有了钱,再聘请有才之士,还怕赚不到钱吗?
也就是说妈妈离上市之路又近一步了。
江爱媛见她一动不动,脸上明显在纠结,“你怎么了?你不为你妈高兴吗?”
苏以沫回神,摇了摇头,“当然不!我当然为她高兴了。”
江爱媛又不是傻子,“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苏以沫上回只告诉她,答应爸妈考第一,没告诉他们她和爸妈赌家里的地位。不过小媛会为她守口如瓶,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就把她和爸妈打赌的事说了。
江爱媛总算弄明白了,“其实输了也没事。反正你本来就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本来就有管教权。你这个赌约设得好,稳赚不赔。”
苏以沫一怔,咦,好像真是啊。
苏以沫捂嘴笑起来,“我估计爸妈那会儿都被我弄懵了。”
江爱媛幸灾乐祸笑起来,“苏叔叔和张阿姨这是没有防备,太过担心你,所以才会上当受骗。要是换了旁人,你这招根本不管用。”
苏以沫也承认这点。
江爱媛在这边逗留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苏以沫想了想,虽然妈妈有可能胜出,但这毕竟是一件大喜事,她应该给妈妈庆贺。
于是晚上,苏以沫特地叫了一桌丰富的菜肴。
张招娣在炸鸡店守了一下午,观察各个时间段的人流量才回了家。
待看到桌上有这么多菜,张招娣有些好奇,“咱们家有什么喜事吗?怎么叫这么多好吃的?”
苏以沫见妈妈什么都不知道,笑了笑,“等我爸回来,我再说。今儿咱们要好好庆祝。”
说完,她拿着炸鸡出去。
张招娣看着女儿欢快的背影,在脑海回想半天,女儿能有什么高兴事值得分享呢?刚考完试,她也没参加什么比赛,应该没得什么奖吧?想了半天,她也没想起来。
苏以沫将炸鸡送到一楼。大伙正在谈论这事,家属区也有不少人家买了炸鸡腿。
炸鸡腿很实惠,不用买一整只鸡,鸡腿上都是肉,小孩子都喜欢吃。家里孩子多的甚至打起来。
苏以沫送一份过来,大家都舍不得吃,要留给孩子们。
苏以沫分完之后,发现还多了两份,有些吃惊,她买的份额刚刚好啊。江爱媛吃了一份呢。怎么还会剩呢?她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肯定是小华让他们多做两份。
剩下的两份,苏以沫拿回家,打算跟家人一块分享。
她到家的时候,苏爱国也回来了,正在跟媳妇一起开动脑筋猜测小沫有什么好事。
苏爱国也是想了半天没想到。他甚至连自己的喜事都想了。可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喜事。
苏以沫坐下后,张招娣和苏爱国齐刷刷看向她,等她揭秘。
苏以沫将鸡腿给爸妈一人一份,轻咳一声开口,“爸妈,赛兴达的投资款找到了,马上就要上市了。中午江爱媛来我们家,她亲口说的。”
张招娣怎么也想到是关于自己的喜事。她愣了半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怎么会呢?之前不是说差了一千万吗?”
她和袁凤是把能找的投资人全都拜访了,愿意投资的全都投了,不愿意的最后连面都见不到。怎么会一下填满了?
苏以沫颔首,“是真的。小媛说你请的那个官二代,他找的人,谈成了。对方答应投资一千万。”
张招娣喜得捂住嘴,因为要卖奶茶和冰棍厂,公司账上已经没钱了。她不得不把盒饭砍掉。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赛兴达上市了。太好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她激动站起身,很想嚎两声,最终还是放弃,不能扰民。
她难掩激动,拿起桌上的红酒,给她和丈夫每人满了一杯,又女儿倒了一杯橙汁,“这的确值得庆祝。这可是我们全家的大喜事。”
上市啊,准备了一年,终于要上市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苏以沫端起橙汁,跟妈妈碰了一杯,“恭喜妈妈!”
苏爱国也碰了一杯,“我媳妇太棒了!”
一杯酒后,张招娣双手捂脸哭起来,“你们不知道,找投资比找工作、找男人难多。被那些投资人挑三捡四,求爷爷告奶奶。为了这个投资,我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让人踩,但是……脸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它变不了现。”
苏爱国和苏以沫在边上轮番安慰。从别人口袋里掏钱,总是很难的。
张招娣哭了一场,心里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从今以后就好了,赛兴达上市,我的好美味也有了靠山,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一定会让好美味也上市。”
三个酒杯碰到一块发出清脆的声音。
曾经受过的苦和委屈从此以后都有了美满的结局,对张招娣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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