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今天敢跟她这般叫嚣,也不过是仗着萧景荣的不会动我。
萧景荣和他这个四妹妹并不亲近,这点我早有耳闻。我也想不明白,萧静嘉明明是他嫡亲的妹妹,他不同她怎么亲近,反倒是萧景深一个流放的皇子深得他心。萧景荣这个人,我是看不透了,他的心思难猜,就像秦婉儿一样。
这场争吵终于在许清涟来后落了幕。
他端着汤药,平举过头顶,对我躬身:“夫人,今日的药熬好了,夫人趁热喝了吧。”
一字一句,像是拿刀剜我的心。
我心里那个谪仙一般的少年,终是染了尘。
前一刻还在喋喋不休与我论战的萧静嘉突然就安静了,绞着帕子羞看许清涟,颊边飞升起两朵红云。
豆蔻年华的少女,未施粉黛,脸只为心上人红,见他时的欢喜都躲在了眉目里。
但皇宫这趟水太浑了,我不能让他掺和进来,他是泽世明珠啊,怎么能蒙尘呢?
我张皇失措地让他离开,他不语,呈上药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衣袂翻转,漾成天边的一朵云。
众人见无趣,纷纷起身告辞,柳如初路过我身边时,附身在我耳边笑道:“商枝,皇子嫔妃私通下人,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你说是不是啊?”
我看着她,她却以一抹深凉透人的笑容相迎。
见其他人都散完了,她掩唇笑得温婉,眼里却是阴寒:“你放心,这事儿,本宫替你记着,日后呀,慢慢看着吧。”
今天的她过于反常了,明明昨日还同我喝酒,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刚才萧静嘉那般羞辱我,就连素未有交集的秦婉儿都替我鸣不平了也不见她说半句。
左右进宫不过半日,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想必是在宫里听了什么人的唆使。
能让柳如初又反过来与我为敌的原因除了萧景荣就没别的了,柳如初这个人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萧景荣了,凡事都以他为中心,她的眼里只有萧景荣,不爱自己的人根本不值得可怜,这是江无尘告诉我的。
柳如初自己也说了,向来高傲得很,如今在赏花宴上公然被这么打脸,难免会怨憎我。
这柳如初还真是个蠢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了,完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自己中计了都不知道,也难怪萧景荣对她不好,就连柳巽对她不受宠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做是我,我早就将她赶出清颜宫去了,心思这般单纯,日后待萧景荣登上皇位,她如何统领六宫,更甚于如何自保。
送走她们后,我立刻关了门,将手中的纸条展开,这是秦婉儿走时偷偷塞到我手里的,因被汗浸染有些字已看不真切了,只能读出个大概的意思。
纸条满满当当写了一页纸,大意是皇后要陷害秦奎真,还要连拖着清颜宫一同下水。
难怪皇后今日要举办赏花宴,原来目的就是挑拨萧景荣后院的关系啊,她就想看着我们内斗,她知道萧景荣宠我必定不会放任不管,逼得他分出心神来处理内院的事,再猝不及防地打击清颜宫。
可惜柳如初那个傻的,嫉妒心太重,一下子就漏了馅。
但有一件事不得不防,她已经知道我和许清涟的事了,不光是她,皇后也知道了,毕竟柳如初这种没脑子的哪会注意到这些,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我和许清涟都得死。
秦婉儿同我说这事,想必也猜到了我和萧景荣的不寻常,连没什么交集的秦婉儿都觉察到了,日日与我嬉闹的柳如初却半点意识都没有,真是够傻的。
她这性格,若是真把她扔到后宫里去,指不定能不能待到明早的日出。
翌日晚萧景荣来清欢苑用晚膳时我便告知了他此事,他听后并无多大讶异,显然早已知晓。
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筷,挥手让侍立的宫人退下,才道:“宫里下午传来消息,父皇在御书房突然晕倒,管事公公召了太医入宫,太医检查后说并无大碍,只是劳疾,开了几副药就回去了。”
“近几年父皇的身子愈发不好了,许多事都是太子在处理,太子向来又对皇后尊敬得很,许多事都要皇后过问才施行,皇后说不行就不行,说白了这皇权早已落到了皇后手里。”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我也放了碗筷。
萧景荣看着我的目光分外柔和,唇角微微扬起,语气也是格外温柔:“外面有我顶着,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救祁墨。”
我一笑置之,不敢过多直视他的眼,萧景荣的目光过于深邃,我怕一不小心就陷进去出不来了。
更何况,我的眼里,心里,只能存放一个江无尘,再多的我也装不下。
我恰到好处地对他笑,问他:“我有一事不明,祁墨是生是死于这局棋本就无多大干系,为何要浪费精力去救他,你二哥的软肋是他,他死了不更好吗,还省下许多麻烦,这样一来你二哥也能心无旁骛地助你,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非也,若是祁墨死了,二哥心中的念想就没了,二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难保他不会一蹶不振,带着祁墨的尸首归隐。”
他这么答着,但我始终感觉有异,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好像萧景荣在我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算了,我不过他一枚棋子罢了,问这么多也没意义,安安静静扮好一个棋子的角色就好了,何必自寻烦恼,萧景荣说什么我做什么,这才是一枚棋子该有的样子。
长生咒是温华录中最后一道咒法,也是最难的一道,修习起来比鬼术更为不易,我将自己关在房中修习了整整十日也毫无进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莫不是书中记载有误?
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温华录虽为禁书,但也是前人辛苦编制,定是付了满腔心血所成,这么明显的失误是不会出现的。
又一连练了几天,依旧是徒劳无功。
期间萧景荣来看过我几次,当听说没有什么进展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嘴里依旧安慰我不要急,慢慢来。
我自是不慌的,毕竟这事与我干系不大,大不了我就明确告诉他我修习不了这术法就是了。
但萧景荣却慌得很,祁墨一日不好,萧景深的情绪就稳定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