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冲进明楼的办公室道:“王天风死了。”
明楼半闭着眼睛,猛地一下睁开,双目圆睁地问道:“怎么死的?”
“被……被……”明诚瞬间恢复了常态,关紧了房门又走回到明楼的身边,低声道:“被……明台……一刀致命1
“啪”的一声,一支红色的铅笔被明楼掰成两半。
“大哥……”
明楼的头仿佛被撕裂般痛楚。
“明台被冯曼娜救走了。”
“明台1
“大哥,天有不测风云,明台血气方刚……”
明楼制止明诚再说下去,脑海里宛如千条潜流急奔,对于突发事件的应急方案,他做了很多种,包括林沐跟王天风“狗咬狗”的局面,他都设定了解扣和脱扣,唯独没有想到王天风被林沐杀了。
“我就知道,他杀了郭骑云,他决不能独活,所以,他选择让明台‘杀’死。他完成了‘死间’的前奏,让我接着演完大结局。毒蜂,不愧他的嘴毒心毒。明台也够狠……失算,太失算。”
明诚进言道:“虽然失算,却坐实了王天风的‘叛徒’之名,汪曼春正好落入大哥你诱敌深入的陷阱。”
“一定得让汪曼春先入为主。”
明楼用断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三条不连贯的线,一条实线、一条虚线、一条粗线。实线断了,落了空。虚线即命悬一线。粗线,必须有新的生机出现,否则?明诚看着三条线,懂了。
“我去找梁处。”说完,转身就要走。
“明诚,不要急,”明楼叫住他道:“要让他急,还有,记着……”
“量才使器。”明诚答道。
明楼颌首,挥手示意他出去。
待明诚离开后,明楼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下,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他厌恶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地厌恶自己,从来没有。
清晨的曙光投射到玻璃上,琉璃彩虹般的光圈发散在明楼的发梢上,眼镜片反射出一个金色的亮点。明楼深知,真相也在他的背后。坚持,无论怎样苦难,都要咬牙熬祝无论怎样痛苦,再怎么厌恶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因为责任重大,光明就在黑暗的背后,明楼期待能“蓦然回首”。
敲门声传来,明楼语气平静道:“进。”
刘秘书推门而入,面色仓皇地道:“明长官,日本特高课冈田芳政来了。”
“知道了。”明楼道:“他是我请来的客人,我亲自去迎接他,把贵宾室的门打开,泡好茶。”一面说,一面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是,明长官。”刘秘书的气色略有好转,赶紧跟上。
人流攒动的大街,明镜一身娴静打扮,缓步地向一家幽雅的小茶楼方向走去。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会儿,观察了片刻后才走了进去。
茶楼分上下两层,楼下有评弹说唱,琵琶弦声如玉珠入耳,琴韵悠扬。有看客一边喝茶一边听曲。楼上挂有竹帘,雅间很是幽闭,而且楼上可见楼下,清晰明了。
明镜独自走上楼口,“您好,客人正在等您。”一名清俊的服务员替明镜掀开竹帘,引领着直入包厢。
明镜看见了黎叔和董岩,相视一望。
“明董事长,您来了。”黎叔站起来招呼,董岩跟着他站起来。
“你们久等了。”
黎叔走到门口,小心吩咐着那位服务员,服务员点头,将包间的门守祝黎叔走回包间,走到明镜和董岩面前,笑着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为我党工作,常年提供地下经费的红色资本家,明镜同志。”
明镜微笑颔首。
“这一位是上海地下党的董岩同志。”
“您好,明镜同志。”董岩与明镜握手,“我是久仰大名,我一直负责红色杂志的运作经费,取过您的货。只不过,都是分头行事,没有见面。”
“您好,董先生。”
黎叔移动竹椅,请二人同坐。
明镜坐下,董岩替明镜泡好一杯茶,双手递了过去。明镜双手接过,道了一声谢。
“明镜同志,我非常抱歉在这个时候……”董岩的话略做停顿,“在这个关键时刻才对你说一些有关你家庭的真实情况。”
明镜的眼光直视着董岩,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大弟怎么了?”
“是您家里的小弟。”黎叔插了一句话。
明镜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局促不安,“我家小弟还是个孩子。”突然间冒出这一句话来,很明显表现出了内心的慌乱,急问道:“他怎么了?”
“您听我说。”黎叔接过了话题道:“明台同志……”
明镜的眼睛睁得溜圆,放射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她的心“砰砰”直跳,嘴角蠕动了一下,险些就要将“荒诞”两个字说出口。
“明台同志,他很优秀,是一名非常出色且勇敢的战士。他是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在湖南加入的‘军统’训练班。”黎叔道。
明镜的耳朵一片“轰鸣”,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不知所以,从未有过的被蒙骗的感觉涌上心尖。
董岩和黎叔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不说话,房间里陷入一片宁静。
明镜冷却了半晌,双手交叉着抱住自己的胳膊,脸朝竹帘外,看了看楼下的坐客,缓缓转过头来,道:“我要知道你们所知道的,我小弟在外的全部经历。”
黎叔点点头道:“我们是通过一条极其秘密的渠道得知令弟的部分经历,也许不全面,也可能不完整,还有可能不是真正的事实。我们只能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讲述他的故事。”
黎叔和董岩相互交换着,把明台所做过的一些壮举向明镜娓娓道来。明镜静静地听着,眼睛里泪光闪烁,神情凝重。
听完明台的故事,明镜一开口,就是很冷静的一句话。
“需要我做什么?”
“上级通知我们,为了配合第二战区对日寇的背水一战,国民党的情报部门拟定了一项‘死间’任务,任务代号:敲响丧钟。令弟在这个计划里,走的是一步‘死棋’。我们上海地下党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将这步死棋走活,我们要竭尽全力救出您的小弟。”黎叔道。
“明台现在哪里?”明镜问。
董岩道:“76号汪曼春正在抓捕他,我们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
明镜的气血一下冰凉,脸色煞白。
黎叔缓缓道:“我们知道您与汪曼春的过节,我们也知道明楼先生的身份特殊。所以,我们希望您能给明楼先生施压,请求他的帮助。”
其实,即使黎叔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明镜这股气也会撒在明楼身上。可是,明镜太了解明楼,如果明楼是布局的人,自己就算打死他也无济于事。纵观眼下的局势,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非搅局。
如今局面,明镜必须迫使自己置身事外来看待这个问题。可是,她能想到却做不到,如果此刻明楼或林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连一脚踹死他们的心都有。自己呕心沥血,为国为家换来得竟是他们的欺骗和伪装,甚至连一句对自己的真心话都没有。同样,她愤慨为什么连自己信任的组织也不相信自己,偏偏要到了致命的时刻才告诉自己真相,她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