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问明诚道:“纸盒子里是什么?”
明诚马上回答道:“都是你的‘遗留物’”。
明镜马上拿眼睛瞪他,明诚恍然醒悟,在明镜跟前开不得这种“玩笑”,马上自己“掌嘴”,赔笑说道:“该死,该死。我说错话了,小少爷是吉人自有天相。”
明镜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明诚淡淡一笑,把纸盒子递给林沐。
林沐看盒子里全是自己当日被汪曼春抓捕时随身携带的东西,有打火机、香烟、领带夹、戒指,还有,那块王天风送自己的瑞士表。
林沐略微低下头去,问道:“大哥最近好吗?”
明镜道:“他有什么好不好的。”
明诚道:“大哥其实心里挺挂念你的身体,但是,他不方便到这里来。他叫我给你带话,养好身体,身体好了,才有将来的事业。还有,大哥说,你盒子里的那块手表,说,让你终生戴着,切勿遗失。”
林沐心中顿时大震。
他明白了,明诚让他知道,乱坟岗前他杀死的依旧是自己的战友兼“恩师”。他们都是“死间”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林沐眼睛盯着明诚,明诚看到林沐在压抑怒火。
几人闲聊一阵后,明镜见林沐头发有些脏,便提出要给他洗头,程锦云陪着明镜走进厨房去烧水。
待两人走出房门,林沐脸色立即变了,他凶猛地一下将明诚推到墙脚。明诚一个没防备,险些没站稳。
“为什么?”
“明台,你别激动。”
“我的兄弟全都没了!整组人都死了!除了我……除了我,独活,我要知道为什么1
“明台,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啊,全死了1林沐怒吼着,眼泪落了下来。
“整个事件,是‘毒蛇’和‘毒蜂’联合策划并执行的,明台,是王天风不守规矩,他做的决绝,没有退路了……我们没办法,眼睁睁地救不了……”
“我为什么还活着?啊?我宁愿死的是我.毒蛇’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给我死去的弟兄一个交代!我不会善罢甘休的1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过,大哥所忍受的内心折磨比你不知道痛苦多少倍。明台,你是棋子,我承认,你是死棋!你要知道,大哥选择你做‘死棋’的时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死棋’?死棋都能走活,我的兄弟,我的半条命,为什么会死啊,你告诉我,真相1
明诚吼道:“真相就是第二战区大捷1
林沐顿时呆了。
“明台,你别这样。”
林沐假意懂了。
“明台……”
林沐的手渐渐松开,他用手捂着脸,难过地哭了。
明诚也很难过道:“明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结婚照”,递给明台。林沐泪眼朦胧地接过照片,看见郭奇云灿烂的笑容,林沐的手抚摸着郭奇云的面颊,眼泪全落在照片上。
林沐终于失控了,他失声痛哭。
明镜和程锦云听到了林沐的哭声,两人不禁都心头一紧,赶紧放下水壶跑出了厨房。明镜一进来,看到痛哭的林沐,心疼地叫道:“明台。”
林沐没有应声,只顾哭着。
明诚看看明镜和跟进来的程锦云,缓缓道:“没事,明台睹物思人……”
明镜向林沐走过去道:“小弟。”
林沐手里攥着照片,忍着泪。
明镜把林沐揽到怀里。
明诚给程锦云使了个眼色,二人退了出去,带上门。
“小弟,你要是难过,你想哭就在姐姐怀里哭个够。”明镜抚慰道。
林沐双手捧着照片,送到明镜眼前道:“大姐,他叫郭奇云,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一直以来,就很想见见我的家人,我也跟他说过,我会介绍我姐姐跟他认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着,泪水如注,转对照片上的于曼丽说道:“骑云,跟我大姐打个招呼,问我大姐好。”
明镜看着“结婚照”,猜出一点点。
“小弟……”
“我在完成他的心愿。”
明镜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上郭奇云的面容虽然已经被林沐的眼泪湿透,但依旧可以看出那矫健模样,帅气大方。
厨房里,程锦云从明诚手上接过温水瓶,程锦云道:“我总感觉明台有很多事瞒着我。”
明诚笑笑,没有说什么。
“明台心地善良,为人耿直,就算是多少有点隐秘,也无伤大雅,以后,他有什么不是,总要你多担待。”
程锦云林沐,这好似一个哥哥对即将远行的弟弟妹妹的嘱咐。
“明台上次差点被汪曼春抓捕,九死一生,加上他的战友牺牲殆尽,今后烦你多留意,多照顾。”
程锦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祝福你们,一路顺风。”
程锦云莞尔一笑道:“谢谢你,明诚哥。”
林沐的情绪渐渐平复。
“姐姐还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出国,黎叔那里,姐姐去跟他解释。我实在是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小弟。”明镜语重心长道。
林沐安静不语。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已经为了国家出生入死、奋勇杀敌了。我们明家三个孩子,总要留一个下来……”
“大姐。”林沐抽噎地叫道。
“嗯?”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的。大姐,我整组的人都为了抗战牺牲了,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大姐,我必须要战斗到底!等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我会回来,守着家业,陪着大姐和大哥,好好生活。”
明镜听懂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心意已决。她伸出手抚摸林沐的面颊,伤心的泪水落下。
“大姐。”
“我知道,我是一厢情愿,我也知道,我劝不住你们,我就是傻得想留住你,明知是不能,却不肯死心。姐姐明白你的心,姐姐是舍不得……”说着,明镜的眼眶中又泛出泪花,潮热的温度灼烧着她的心,生疼。
林沐看着姐姐,把头埋在明镜怀里。
程锦云和明诚提着热水进来,明镜把带来的柠檬洗发膏打开,她是有备而来。一想着分别在即,就心酸欲碎。
“这一秒在我的跟前乖乖的坐着,我哼一声,你就能答应。下一秒就不知道在哪个战壕里厮杀了。我就算大哭大叫,你也是听不见了。”明镜叹道。
林沐不敢回话,想着这一去路远山遥,要想回家真是做梦了,极其温驯地低着头,让明镜给他洗头。
“明台小时候最怕洗头,每一次桂姨把热腾腾的水一端上来,他便觉不妙。”明镜一边洗,一边跟程锦云说道:“他手里无论拿着任何好玩具,都会马上丢掉,两只小脚急急风地往前跑,被我一把捉住,拎小鸡一样拎到热水盆前,他就会‘哇哇’的哭着跟我抗议。”明镜一边叙述,一边眼角泪光盈盈。
明镜手上全是洗发膏的泡沫,程锦云在一旁帮忙冲水。
“他每次受了教训,都会跟我保证,要做一个乖孩子,不淘气。可是,一脱离了我的视线,他就像野马一样撒了欢地乱跑乱蹦。楼梯上总能听到他‘咕咚、咕咚’滚下去的声音。摔疼了,他也不哭。”
明镜用梳子替林沐梳理着头发。
“桂姨时常问他,你怕姐姐吗?他说,怕。桂姨说,姐姐打你吗?他用小手扯着自己的头发,说,她洗我头。”明镜说到此处,竟破涕为笑。
“大姐疼他,是他的造化。”程锦云附和道。
“是啊,我就是太疼他了。”明镜想着想着,气又上来了,用牙梳狠狠地敲了一下明台的头,林沐叫着“疼”。
明镜嗔道:“有汪曼春敲你敲得疼吗?”
林沐不说话。
明镜的性子是一贯如此,时常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