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氏嗓门大,哭喊的声音透着歇斯底里。高良行顿住脚步,竖起眉眼呵斥,“小点声!你是想让阖府的人都笑话你吗?”
童氏张大的嘴巴匆忙闭上,只一霎又不甘心的说道:“我嫁进你们高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不是我请妙远仙姑摆下风水阵,你能顺顺当当的做上阁老的位子?”
说到妙远仙姑,高良行沉吟片刻,道:“那也是我的气运到了。她从中使了点子力气推了一把而已。”
童氏在心里啐了一口,暗骂一声:不知羞!横了高良行一眼,见他冷若冰霜,愈发觉得委屈双手捂住脸嘤嘤的哭。
用隐身咒隐住身形立在窗前的木香也暗暗啐了一口。她跟姑娘到在髙府可不是为了听老两口吵架的。
陆珍皱起眉头给木香使个眼色,两人往骆氏居处走去。
见四下无人,木香压低声音对陆珍道:“姑娘,你说高阁老跟他媳妇为什么吵架?”话说她俩到这儿的时候只听见高阁老夫人说自己都是为了这个家。前因如何却是一无所知。
“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陆珍一副很懂的样子,“尤其高阁老这样的。他为了自己的好名声身边连个同房都没有。内宅他媳妇一人儿说了算。平时说一不二的,日子久了就养成掐尖要强的性子。高阁老也不是个善茬子,针尖对麦芒,能不吵嘛1
姑娘好厉害。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木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婢明白了。”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两人闭紧嘴巴,循声望去。一胖一瘦两个婆子挑着灯笼沿着鹅卵石小径走过来。
“陆五姑娘说了,得空才能来咱们府上。”胖婆子单手掐住水桶腰啧啧两声,酸溜溜的说:“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咱们髙府的面子都不给。”
瘦婆子吃惊的咦了声,“你听谁说的?”
胖婆子朝高阁老的院子努努嘴,“守门的老叮她外甥女不是在老夫人那屋伺候茶水吗?大太太过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瘦婆子了然颔首,“陆五姑娘那可真是高人。昨儿你没看见她在天上飞?哎呦,飞的那叫一个好看。跟仙子似的。”
不光陆府的丫鬟婆子看傻了眼,高阁老府上的丫鬟婆子也一样。木香眼睛亮亮朝陆珍竖起大拇指。
这点子事儿不值一提。陆珍抿嘴笑着摆摆手。
胖婆子撇撇嘴,“要我说,妙远仙姑那才是正经的高人。”绿豆似的小眼睛警觉的朝四下望望,压低声音,“咱们府上的摆设都是得了她的指点。”
瘦婆子闻言吃了一惊,没留神脚下被凸起的鹅卵石绊的身子一个趔趄扑向前方。胖婆子一把薅住她的腰带,没怎么用力就把她给拽了回来,“挺大人了,怎么那么莽撞?”
是她想莽撞的吗?瘦婆子陪着笑脸,“天黑没看清楚。”定定心神,又道:“这事儿你听谁说的呀?是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胖婆子哼了哼,“咱们府里老人儿都知道,就你们后进来的不知道。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可别往外传。”手肘杵了杵瘦婆子肋下,“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瘦婆子笑的愈发殷勤,“我不是嘴碎的人。这话哪说哪了,绝不会入旁人的耳。”
说话功夫她二人从陆珍和木香眼前经过,胖婆子鼻翼翕动,“诶?怎么有股子烧鸡味儿?还怪香的。”
“老姐姐爱吃烧鸡?那成啊,明儿一早我就买去。”瘦婆子顺势挽住胖婆子的胳臂,“咱姐俩晌午吃顿好的。”
“这事儿她都能知道?”
真不是她嘴馋。胖婆子随意应了两声,不住向后回望。明明就是有烧鸡味儿!
俩婆子渐行渐远,没入夜色之中。
木香重重呼口气,“这是打哪儿找的馋嘴婆子呀1
陆珍没接茬,而是默默打量着园中树木花草的布局。这处是同往大太太院子的小花园。平时从此地经过的人不会少。人气旺盛。然而这里所种花草与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却是将这里的人气拱到极盛。
不对劲儿。
陆珍单手负在身后,沿着小径缓步前行,走了大约五六步,陆珍停下来,对木香道:“髙府的确不干净。”眉头深锁,眸光沉沉,“并非鬼怪,而是……人。”
若不是怕被人听见,木香真就拍着巴掌大声叫好。这些日子可把她憋闷坏了。终于能跟着姑娘斩妖除魔,舒展筋骨了!
“现在动手还是……”木香摩拳擦掌,“您需要什么家伙事儿?”一把抓住三五个挂在腰间的荷包亮给陆珍看,“婢都带着呢。”
陆珍沉吟片刻,摇摇头,“不行。还得再看看别处。”
如无意外,京城不许擅用法术。若是一般的风水阵,神机司不会过问。但是髙府远不止风水阵这么简单。
木香见她神情肃然,忍不住问道:“姑娘,是不是很麻烦?”
陆珍没答话,迈步就走。
……
位于庆安坊东头儿的一处小三合院里,一灯如豆。灯下坐着个年过半百的道姑。她全神贯注盯着面前用丹砂堆砌而成的亭台楼阁。
熟悉京城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缩小了数十倍的整座京城。屋舍街巷甚至皇宫中的各个宫室也都与实物毫无差异。只不过偌大的澹烟楼仅仅指甲盖儿大校造功却是一丝不苟。窗棂的花纹以及匾额上的字都非常清晰。
道姑纤瘦的手指在长春宫正殿轻轻点了点,露出得意的笑容,“那些废物神机使一定让你十分头痛。别慌,我帮你除掉了小半个神机司。你定然松泛许多。”视线横扫,看向髙府,得意的笑容瞬间变得讥诮,“都是些听话的狗。”
目光忽而凌厉,落在陆府之中的水荷院,“小小的孩子,碍手碍脚。”紧紧抿起唇角吐了口浊气。
恰在此时,有人叩响院门,“仙姑,仙姑。您在家吗?”
妙远抬手一挥,桌上的“小京城”瞬间没有踪影。她从旁拿起道袍套在身上,一边系衣带一边应承,“在呢,在呢。家里老人睡不着还是孩子哭不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