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毛知府瞪圆眼睛,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加害朝廷命官?谁啊?”
在这块地界儿,除了他和高傥称得上是朝廷命官,还有谁是?
“小陆。”高傥肃然回道:“有人给她下毒。她在驿馆遭逢毒手,而今在驿馆里昏迷不醒。”
“小陆?”毛知府蹙起眉头,直视高傥片刻,猛然想起“小陆”指的就是陆五埃她算什么朝廷命官?不过是挂着块武德卫腰牌的小杂役。
“毛知府有所不知。”高傥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歹人原本是冲着我来的。却不想小陆误服了我的热牛乳。”撩起眼帘,目露狠厉,“我说是加害朝廷命官,有错吗?”
如此……就大不一样了。毛知府额头渗出细汗,讪讪笑道:“没、没有。”
“我已经命苏州武德卫深查牛乳源头,还请毛知府行个方便。”高傥居高临下,威势十足。毛知府喉咙发干,舌头发涩,犹疑片刻才又端起知府的架子,跟高傥打官腔,“府衙里的捕快都在全力追查谋害玉阳观道人的真凶。我有心助高指挥使一臂之力,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埃”王爷向来不喜武德卫,若是他出手相助,定会惹得王爷不悦。在这节骨眼儿上决不能横生枝节。一切都以王爷为重才是。
高傥眉梢轻挑,淡淡说道:“来之前,我让心腹之人送了封信回京城,将此事如实向陛下禀报,想来陛下很快就会派人彻查。”停顿片刻,他忽然弯起唇角,“玉阳观一案,我顺便写了写。”
毛知府搭在膝头的手抖了抖。
坏事了,坏事了!
倘若高傥的密报先于王爷的书信到在陛下手上,与他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
高傥神态从容,“知府大人若是能够出手相助,我定会在陛下跟前为你美言两句。反之……”肩膀抖了抖,眸中露出一抹讥诮,“我想,你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毛知府吞了吞口水,“能、能。”垂下眼帘,心里暗暗叫苦。
这可真是左右为难。两头都是爷都不能得罪。可他……实在是不能伺候的两位爷都满意。先紧着老高这边吧,毕竟他都把信送出去了。明天再去王府向王爷好生解释。
高傥略一颔首,“你是聪明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对毛知府道:“劳烦大人点齐人手。我直接带他们走就是。”
毛知府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来不及换衣裳就吩咐人备车去府衙。
高傥从始至终眉头深锁。他可以肯定,小陆并非中毒,而是中了蛊或是符。反正是他搞不懂的东西。
木香也弄不明白。
然则,事已至此,决不能坐以待毙。高傥一边调动苏州武德卫保护陆珍,一边带着阿克过来跟毛知府借人。毛知府并不知道的是,高傥借人是假,实则是虚张声势。他把写信回京的风儿透露给毛知府知晓,为的就是利用毛知府的嘴说给吴王听,让他能够投鼠忌器。
高傥深吸口气。妖精能不能顺利到在京城还不一定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陆需要有人照顾,木香走不开。阿克一时半会也学不会御使小陆那根树杈子。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妖精了。
盼只盼小田是个好妖精。
……
“木香大姐儿……”田螺精眼圈红红,望着木香,“要不是我……姑娘不会出事。”
都怪它把牛乳端过来,它要是偷偷喝了,这会儿躺在床上的就是它而不是姑娘了。两行热泪自眼角滑至面颊,田螺精更咽道:“我真想替姑娘受罪。”
木香也跟着掉眼泪,“闲话少叙。”她吸吸鼻子催促道:“快些起飞吧。回京之后先回家把信交给大老爷。”
田螺精点头如捣蒜,“木香大姐儿放心就是。口诀我都记熟了,来之前蜗儿小哥也给我看过舆图,应该不会迷路……吧?”
它实在是没什么底气。山长水远,又是单独上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万一飞岔了,耽误了大事怎么办呐?
“好了,多说无益。”木香把它推到“树枝”上站定,“飞吧,飞吧。天亮就该到京城了。”
田螺精抹把眼泪,紧了紧绑在身上的小包袱,对木香挥挥手,“木香大姐儿,我走了。要是我在半路出了岔子,您一定得跟姑娘说,我绝不是故意为之……”
“别说那些丧气话1木香虎着脸,“快走,快走。我们的身家性命全都系于你身。无论如何,你都得飞到京城1
田螺精轻轻应了声是,念动咒决,“树枝”骤然升至半空,在木香的注视之下摇摇晃晃没入漆黑夜幕。
木香抹了把脸转身上楼。
驿馆里的所有人都被关在后院由武德卫轮流审问。
苏州武德卫本就不多,算上阿克和高傥不过才十六人。还有几个在外办差没收到信儿,收到信儿也来不及赶回来。但是,武德卫各个儿精干,一个能顶五六个使唤。他们到在驿馆不大会儿功夫,就弄得人心惶惶。根本没动刑,后院关着的驿丞就涕泗横流,大喊冤枉。
木香紧抿唇角,恨恨哼了哼。姑娘才是真的冤枉。好好的,喝碗牛乳就人事不知了。
她用符探过,不是中毒。而是中了符或是蛊。究竟是什么,她暂且弄不明白。还得再多用几道符慢慢试,慢慢探。
……
驿馆忙碌整宿,天未大亮,消息传入吴王府中。
宋肖刚刚起身还未洗漱,披着寝衣散着头发,趿拉着缎面软底鞋脚步轻快走到书房里一屁股坐下,拿起白玉蝉重重摩挲,挑眉问道:“陆五不行了?”
黑子缩缩脖子,偷眼观瞧坐在宋肖对面的蓬莱散人。
“传言如此。”蓬莱散人改了装扮,一副富家翁模样。
什么叫传言如此?宋肖摩挲白玉蝉的手顿住,“不是你做的?”
蓬莱散人缓缓摇头,“不是。”扬手一指黑子,“他送信给我时,已是深夜。”
不是他有意拖延。易容乔装太费功夫。黑子躬下身子,小心翼翼回道:“小的唯恐陆五有所察觉,所以……”
宋肖不耐烦听,截住他的话头,“行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