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陆五姑娘的老规矩了。张天漠等人忙不迭点头。
陆珍神情凝肃,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符纸,眼帘低垂看向横躺在法坛之下的清净道人,问道:“准备好了吧?”
好什么啊?清净道人奋力挣扎却是徒劳。
“你也一把年纪了,是时候学着刚强点了。”陆珍朝清净道人略一颔首,“这就开始了。你别乱动。否则,天将看你不懂事,肯定会让你多吃苦头。”
清净道人愣了一霎,眼睛瞪得更大,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呜呜声。
陆珍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不再理会。
符纸捏在指尖,屏息凝神,掐诀念咒。意思不明的咒决从她口中流利的念诵出来,声音由低沉到高亢再由高亢到低沉。
轻薄云彩被驱散,悬挂于树梢的明月渐渐明亮,星子愈发璀璨。张天漠莫名觉得心境开阔,通身舒泰。甭管能不能请来天将,这都是道好符。
怎么还不甩符?蜗儿皱起眉头。要是照以前,符纸早就甩出去了。陆五姑娘甩符的姿势飘逸潇洒,百看不厌。别人学都学不来。腹诽的功夫,念诵咒决的声音又从低沉到高亢,说时迟那时快,陆珍扬手甩出符纸。
蜗儿眼睛一亮。
太潇洒了!
符纸飞向半空的刹那燃起火光。念诵咒决的声音没有停歇,火光越来越亮,将破庙门前映照的恍如白昼。
惊惧在清净道人眸中汇聚。就在他以为天将下一刻就会出现时,阴风骤然而起扑灭了火光。清净道人哈哈大笑,“天不亡我,天不亡我1歇斯底里的喊声回荡在苍茫夜色之中。
陆珍心头一凛,与孙恪对视的刹那,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戒备。
有人来了。
陆珍沉声吩咐木香,“你们进去躲避。我不叫你们千万别出来。”
木香应是。来人能熄了姑娘符咒,肯定是个难缠的主儿。待会儿斗起甩符或是转符笔,道气太盛他们承受不祝
四人一妖进到庙里,木香赶紧关上木门,透过破烂的桃花纸向外望去。田螺精和蜗儿一左一右站在木香身侧,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但是他们不敢说话,视线投大袖飘摆的陆珍,心提到了嗓子眼。
薄雾紧随阴风而至,悄然蔓延。一面偌大的白底黑字,上书“鬼庭”二字的幡旗率先映入陆珍眼帘。
陆珍不禁皱起眉头,喃喃着说:“鬼庭十三宫?”
近几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鬼庭十三宫是由一位游方道人创立。据说他在上安县鬼庭涧静观时窥得天机,得道出世,显现神迹,由此吸引许多信众追捧。
其中不乏豪富,于是他们索性买下整座山在鬼庭涧为其修建道观。观中共有十三宫。
鬼庭十三宫的名字由此而来。
孙恪若有所思,小声嘟囔着,“他们向来跟神机司井水不犯河水。应该不会有事。”
鬼庭十三宫信众众多,但是与当地百姓相处十分融洽。逢至冬夏两季舍粥舍棉。年深日久,名声显露。
然而,鬼庭十三宫从不参与神机司遴眩神机司当然不会强求。
陆珍低头看看从脚踝缭绕而上的雾气,闷闷哼了哼,“桃仙谷传人谁都不惧。敢来惹事,我要他好看。”
孙惆哎呦”一声,“您别让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她才不怕。陆珍撩起眼帘,偌大的幡旗之下是一乘轿子。
说是轿子并不确切,更像是一间大屋。门窗齐备,雕梁画栋,香风阵阵。透过镶嵌明瓦的门窗,可以看到里面人影憧憧。
诡异的是,如此大的轿子不见人抬,却能缓缓前行。轿子在离陆珍半丈开外的空地停下,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子轿中发出,“前面可是裴真人高徒陆五姑娘?”
陆珍应道:“正是陆五。”
话音落下,轿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美貌侍婢先是一礼,继而说道:“宫主请您进来叙话。”
宫主?这算哪门子的称呼?况且身在道观还用侍婢……
鬼庭十三宫行事也太乖张了些。
“事无不可对人言。”陆珍扬声道:“你们宫主有话还请下来说。”
就是!下来说!孙恪暗暗点头。
侍婢娇笑连连,“陆五姑娘信不过我们宫主呢。”
“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陆珍颦了颦眉,“我与你们素未谋面,谈何信得过信不过?”抱起拳头,敷衍的晃了晃,“若然无事,就此别过。”挺直腰杆重重吐口浊气。
唉!想不到她也会被盛名所累。
好烦!
侍婢被她噎得一愣。鬼庭十三宫拢共十三位宫主,各自掌管一宫庶务。他们鹿蜀宫宫主何曾受过这般冷遇?
侍婢回头望向斜倚凭几的英俊少年,唤声,“宫主,陆五她……”她太不识抬举了。
少年一双明亮杏眼,浓眉高鼻,肤白赛雪,样貌有别于中原人。
“高人弟子是这样的了。”声音慵懒,听不出喜怒,抬起左臂立刻就有另外一个侍婢上前扶住,搀他起身。
少年站稳没有举步。跪在脚边的两个侍婢一左一右,手势轻柔给他穿上丝履。身后侍婢为他紧了紧头顶束发冠以及腰间玉带。侍婢退开,少年步伐缓慢走向门口。曳地长袍上金丝绣线绣成的马首虎纹神兽在明亮烛光照射之下愈发灵动。
少年在门口站定,目中含笑看向陆珍,“陆五姑娘也是两只眼。看来传言不可尽信。走吧。”说罢,侍婢关上门,轿子继续前行。经过陆珍面前时,里面响起少年爽朗的笑声,以及侍婢轻声调侃。
“宫主以后不可恣意妄为。”
“害得我们漏夜出行。”
“若是被门主知晓,必定责罚。”
“……”
仅仅是责罚吗?对这种欠揍的小子就该把他腿砸断!孙恪气得颔下胡须抖了抖。出来嘚瑟一圈就是为了看看陆五姑娘长了几只眼?
傻子也知道人有两只眼!
简直不可理喻。
“陆五姑娘……”孙恪赶忙安慰,“您别放在心上。是他不懂礼数。”
陆珍拧起眉头,“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环顾四周,似乎……并无不妥,“许是我多心吧。”她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