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小哥说的对。媳妇子用手背抹把脸,紧跟着田螺精出了门。
等不多时,一人一妖去而复返。媳妇子扶着田螺精的胳臂脚步踉跄,单手掩面,泣不成声。
陆珍见状心里有数,抬眼去看田螺精,田螺精朝她微微点头。
“陆五姑娘……”媳妇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求求您,给我见一见妹妹。我有好些话对她说……”
陆珍托住媳妇子手肘,“姐姐快起来。”
媳妇子思量一霎,借陆珍的力顺势站起身,切切说道:“我胆子大,不怕鬼,更不怕被妨害。陆五姑娘求求您成全我这个苦人儿吧。”
说来说去,姐姐反倒成了苦人儿。田螺精用衣袖抿抿眼角,温声劝道:“姐姐,您这样不是为难我们姑娘吗?我们姑娘最是心善,能帮一定帮,帮不上就真是帮不上。您求也没用。”
田螺精舔舔嘴唇,它好像说的都是些废话。
媳妇子面带不安,连连摆手,“不不,我断没有为难陆五姑娘的意思。”
陆珍拍拍媳妇子手背,安抚道:“我明白姐姐的心意。您想见妹妹不是不行。就是吧……”
媳妇子愣怔片刻,“我懂的,我懂的。得拿钱打点鬼差。”摸出荷包,将其打开露出几块碎银,小心翼翼发问,“这些不太够吧?需要多少?我……我这就回去凑凑。”把家里的下蛋鸡和奶羊都卖了应该差不多。
陆珍见状正色道:“姐姐这是作甚?我堂堂桃仙谷传人可不是跑江湖的术士,贪图你的散碎银子。”
媳妇子被陆珍严肃的神情惊到了,嘴唇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犹疑之际,陆珍唇角扬起,微微笑道:“我是想说,您想见妹妹也得等我将宁大姑娘送入地府轮回之后。您先回去给妹妹准备些好吃好喝的。”
陆五姑娘想的太周到了。媳妇子鼻子一酸,眼角溢出两行热泪,握住陆珍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
陆珍和田螺精又好言劝了一通,媳妇子才眼睛红红的走了。
……
祁丰年到在客栈时已是日头西斜,原本以为能够如愿见到皇长孙,没成想此刻坐在对面的却是一脸淡然的张天漠。
“高安县失踪并且记录在案的拢共十三人。”面对煞气外露的张天漠,祁丰年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张天漠应对自若,心中暗暗计较。能得高良行垂青,果然不是个棒槌。
“嗯?十三人?”张天漠挑眉问道:“没有记录在案的又有多少?”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皱起眉头喃喃自语,“必定不少吧。若是有心追查也能查个明明白白。怕只怕有人念着那点子情分不愿查。”
祁丰年对于张天漠的质疑恍若未闻,而是笑着说:“匆促之间没来得及详查。还请张小将军转告皇长孙殿下,此事下官定会查个清楚。”
张天漠深深望了祁丰年一眼,“殿下想要的不止是结果。而是……”
而是什么?祁丰年皱了皱眉。
张天漠努起嘴唇吹了吹茶水上的浮叶,声音和缓,语调悠然,“祁大人身为高家乘龙快婿理应见惯官场浮沉,随波逐流。”
祁丰年将张天漠所言在心里捋顺一遍,隐约摸着点头绪。但又不是那么清晰。
张天漠盯着祁丰年看了片刻,略显失望的缓缓摇头,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若是能够双管齐下,必能事半功倍。祁大人意下如何?”
双管齐下?祁丰年灵光一闪,恍然道:“对对,张小将军说的太对了。”
这就明白了?张天漠觉得有必要再敲打敲打,免得祁丰年会错意。
“有些事只能祁大人来办。至于办得好还是坏,并不重要。”张天漠放下茶盏,“殿下要的是祁大人的态度。”
态度……
这两个字实在太过耐人寻味。
祁丰年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又再叠上一层热汗,有心想要许诺,斟酌说辞之际,就听张天漠又道:“祁大人泰山已乞骸骨。高家后辈又实在是……”撩起眼帘往瞥了瞥祁丰年,张天漠哑然失笑,“当然了,这些跟我毫无关系,也不该由我来说。但是……高兰行事委实没个章法,居然闹到陆五姑娘家里去了。闹也就罢了,当日徐郭两位阁老跟林府尹还有高指挥使都在陆府做客。”张天漠摇头轻叹,“还真是凑巧。”
骗鬼的凑巧!
祁丰年深吸口气,强把心头不满压了下去。分明是墙倒众人推。
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高兰的确是个没脑子的。不不。应该说高家上下除了岳父大人都是糊涂人。尤其他那个岳母,真是一根十分卖力的搅屎棍。
张天漠之所以帮陆五说话,无非是因为张家受了陆五的恩惠。祁丰年紧抿唇角。话又说回来,陆五也是有真本事的术士。据说就连金喜春都特特去到陆府求陆五给他点一点。
眼下陆五势头正盛,不能与之硬碰。趁此机会养精蓄锐才是正经。
祁丰年挤出一丝笑容,“兰哥儿年纪还小,难免莽撞。”
张天漠惊讶的瞪大眼睛,“年纪小?军中像他那么大的都在死人堆儿里滚过好几个来回了。诶?不对啊,他好像比我还年长些吧?”
一句话说的祁丰年无言以对。张家子弟从小就在军中历练。高家呢,刚刚改换门庭。在教养后辈上,两家根本没得比。
张天漠见祁丰年不说话,大度的摆摆手,“罢了,罢了。横竖事儿都过了。多说无益。”
是啊,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说就显得絮叨了。祁丰年胸中堵着一口郁气,不上不下,吊得难受。正想起身告辞,对面的张天漠端茶送客,“祁大人回去好生想一想。至于殿下那边我自会交代。”
祁丰年站起身,礼数周全向张天漠告辞。出了客栈,抬头回望二楼半敞的窗户攥了攥拳。
不是要态度吗?他给!
……
月光稀薄,夜凉如水。
陆珍手中摇晃着紫金铃,缓步走在乡间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