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虎里虎气的呢。
这话是随便问的吗?
对面那个是妖精。别以为人家叫个田鼠精就跟真耗子似的。能随便欺负。
妖精!妖精!懂不懂?
老田叔小手翻个个儿,他们仨小命不保。
阿克和阿松对视一眼,便心虚的移开视线。其实……小陆姓啥,他们心里最清楚。
大人心里有点清楚却又不想清楚。
问一问,权当给买个心安。可……大人能不能换个人问。万一妖精恼了……
嘶……
阿克用手搓搓脖颈。
这会儿脑袋还在脖子上没动地方。谁知道过会儿什么样了?
爱惜着点吧。
闻言,田鼠精礼貌周到的笑容中隐约透出审慎,但这抹审慎很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高傥的信赖,“此事,小的不敢对您有半分隐瞒。我们五姑娘的确是顾大国师后人。”
啊……
这……
老田叔如此直白……不大好吧?就不能说两句假话糊弄糊弄大人?阿克骤然瞪圆眼睛。不对,老田叔说实话,就是想让大人死个明白。
完蛋!
妖精要大开杀戒!
阿克眼珠子发酸,鼻子发痒,喉咙发咸。
明年今日就是他们仨的祭日。没能同年同月生,倒是落得个同年同月死?
娘诶!
不死行不行啊?
阿克无声哽咽。
高傥亦是吃惊不小。妖精……都是直肠子吧?它们学不会虚与委蛇,巧言令色。问什么就答什么。
绝对不会说谎隐瞒。
就……还挺意外的。
高傥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嘴唇嗫嚅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说什么呢?
说他立马进宫去告诉陛下小陆就是那个遗珠兴,福子亡的顾氏遗珠?
陛下又会如何做呢?
把陆家抄了,小陆抓了,栖霞公主的婚事退了。
慢着!
神机司那班老神机使能抓得住小陆?就小陆那个驴脾气,一怒之下还不得搅的京城鸡犬不宁?
地动刚落,小陆再闹……
京城百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摊上小陆这么个活祖宗。
高傥不止胸口脑瓜子疼,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他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问什么问?
这下好好了,问倒是问明白了。明白之后,事儿更多了。
“您若是想要禀明陛下,亦无不可。”田鼠精语调轻松闲适,“毕竟您是天子近臣。须得尽忠陛下。”
不不。他对尽忠没什么执念。不过是求个衣食无忧,善始善终罢了。
谁让他命苦呢。身后拖着仨孩子。就算不为自己,他也得为孩子着想。
孩子……是无辜的呀。
高傥抿唇不语。田鼠精继续说道:“希望您在进宫之前,好生权衡利弊。裴真人在江湖上算是有点子地位,术士圈儿更不必说,天下术士无不以裴氏后人马首是瞻。裴真人做又不了朝堂,却能左右江湖与天下术士。”
阿克听得暗暗点头。
老田叔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大人。
倘若大人一意孤行,裴真人就反了皇帝老儿。
诶?还别说。裴真人绝对反的了。
以他的道行,撒豆成兵不跟玩儿似的?纵使皇帝陛下调动再多兵马,人家也不怕。
弄一两石豆子,就造反成功了。
这笔买卖干得过。哪怕他阿克不大会算,也知道稳赚不亏。
高傥也是暗暗点头。
老田说的很对。
如果陛下激怒裴真人,必然亡国。没准儿裴真人当够了皇帝,就把位子让给小陆了。
按照小陆会玩爱玩的性子……
百姓肯定遭殃。
所以……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他得帮忙隐瞒。
做一个表面看来不忠不义,实则大公无私,舍生取义的大仁之士。
光是想想就挺带劲。
高傥眸光些微闪动,莫可奈何的长叹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若是执迷不悟,就太不识时务了。”
田鼠精笑容诚恳,“身为武德卫指挥使,必定懂得斟酌利弊。”心眼不活泛,当不了天子近臣。
高傥扬起脸,注视着田螺精,“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大周需要裴真人护佑。”
“不不,您太抬举我们真人了。”田鼠精满脸谦逊,“真人隐于山野,您隐于朝堂。您比真人心境开阔。您才是高人。”
呵呵!
这妖精好会!
瞬息而已,刚才那个说狠话威胁他的老妖精就变了脸,一味吹捧不说,还令他十分受用。
家养妖精如此厉害,也难怪能把小陆养的那样……嗯……活泼吧。
既然他已经算是裴真人插在朝堂上的钉子了,就不怕把话说的再明白一点。
“我终归吃着朝廷俸禄,若不是为了大周国祚。我又岂能做出对不起陛下的事。”高傥面露难色,“想我积攒多年的英名一朝尽丧,委实心痛。”
阿克赶紧低下头,遮挡住自己惊骇的目光。
不是!大人给自己戴高帽就不心痛了吗?这么多年武德卫积攒的不叫英名,那是骂名啊。
大人是不是对百姓见到武德卫就一哄而散的举动有什么误会?
人家那是真害怕,不是假装!
田鼠精似是料到高傥所言,从袖带里抽出一道折成三角的符咒,“这是真人亲手画的姻缘符。您贴身收好,不出三日,必有佳音。”
是啊?
裴真人画的呀?
高傥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喜出望外。一双大手在身上蹭了又蹭,接过符纸,“那什么……裴真人什么时候得空,我请他吃席。”
田鼠精笑的眯起眼睛,“我们真人等着吃您的喜宴。到时候,另有贺礼送上。”
能请到裴真人吃喜酒,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高傥小心翼翼将黄符收好,“裴真人愿意赏光就是最好的贺礼。”
大人嘴巴挺巧的呢。话说的多动听。
阿克为保住小命而高兴的咧开嘴一个劲儿的乐。万幸大人不是木头轴子,懂得见风使舵。否则……
呵呵,他们仨就是妖精的下酒菜。
高兴之余,张罗着重新换上一桌席面。高傥非得拉着田鼠精入座,跟他一边吃一边商议如何搭救郭铭。
一人一妖吃到深夜。高傥才依依不舍的与老田作别。
这顿酒,是他长这么大吃的最痛快的一次。席间,老田妙语连珠,行酒令划拳打油诗更是信手拈来。要不是碍着它是裴东斋的家养妖精,高傥当场就得跟它拜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