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秋夜冷凉。
顾兮兮出门前被王双花强行多披上件碎花袄子。
李君泽站在一旁,饶有兴趣望着二人。
他怎么觉得,在这个家里,仿佛他才是多出来的那个?
大抵是错觉吧!他想。
瞧着王双花同顾兮兮两人情同母女模样,他自当是乐意的。
一切收拾妥当。
李君泽一手牵着顾兮兮,另一手则打着纸灯笼。
两人悠悠超前走去。
顾兮兮没讲要去哪里,不过该到转弯处之时,她会提前同李君泽讲明。
看得出来,她早已想好要去到哪里。
明月阁,苏琼韵送走今日最后一位客人。
昨夜铺子里死了个侍女,消息早已传遍严州城大街小巷。
今日客人虽不多,不过总归还是有的。
事实上,她这明月阁铺子,每日总归有那么几个客人上门。
还大多都是外地来订骨瓷的。
苏琼韵送完客,正要回铺子里,瞧见不远处走来熟人。
她扬起八面玲珑笑意,打趣道:“兮丫,这么晚是要去哪里呢?”
“这是谁家的公子,好生俊俏,莫不是你家相公?”
顾兮兮脸色羞红点头承认。
“今日迁坟可还顺利?”
苏琼韵凑上前紧接着问道,她说这话时候,声音似在刻意压低。
“兮丫,真不好意思,原本今日我该同你一起去的,唉…没料想昨晚出那种事。”
“以前我瞧着雪莉异国流浪到此地,瞧着她可怜,就收留她在店里做事,哪成想她竟是东瀛细作。”
“幸好太守大人公正廉明,差人查过我这铺子没问题后,还了我和明月阁一个清白。”
“不然的话,我一个小寡妇,很难在严州城行走下去。”
苏琼韵说着,脸上挂着起一连串泪珠,她自己拿手帕擦拭。
那模样说不出来的楚楚可怜。
“苏姨且放心吧,今日迁坟,一切都很顺利。”
顾兮兮眨巴着眼睛安抚苏琼韵说道。
她认真盯着苏琼韵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不肯放过。
果然,在她说到‘一切都很顺利’时候,苏琼韵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仅仅是短瞬间的变化,却仍被顾兮兮敏锐捕捉。
“秦捕头还说,他断言雪莉不是东瀛细作,真正的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顾兮兮认真说道,同时盯着苏琼韵那张风情万种的脸看。
她瞧见苏琼韵宛若老狐狸般眼中掠过老谋深算神色。
却又在一息之间,恢复平静如水。
顾兮兮面上浮现笑意,一个人的面容、声音甚至眼神,都是能伪装骗人的。
可唯独她看向同一个人时候,她的眼睛,那其中蕴含的复杂神色,是骗不过的。
不等苏琼韵讲话,顾兮兮又故作烂漫笑意,继续道:
“虽然还没有猜到真凶,不过下一个要死的人,也就是今晚的受害者,秦捕头已经想到是谁。”
“是谁?”苏琼韵没忍住,急切出声问道。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连忙调整情绪。
又恢复那张八面玲珑笑意容颜。
“难道今晚还会有受害者?这太可怕了。”
“今晚要死的,是郑婆子。”顾兮兮径直道。
“秦捕头说,他查到过,十年前郑火一家逃荒来严州城投奔亲戚。”
“可是二十年前郑婆子远嫁后,她父母亲气急攻心,病重而亡。”
“郑家在严州城内,压根就没有亲戚,不过认识郑婆子也就是明素兰的街坊邻居倒是不少。”
“再加上郑火又是人牙子头。”
“所以,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郑火是细作,他们借十年前逃荒之际,落户严州城,以此打掩护暗中行事。”
“真正的人牙子头也不是郑火,而是另有其人。”
“今晚要死的是郑婆子,因为她是重要的知情证人,她不死必将暴露那幕后之人,可今晚要死的又不是她。”
“今晚该死的人是她,可今晚死掉的人,不是她。”
顾兮兮一本正经道
她对苏琼韵讲的是,这些都出自秦风之口。
然而事实上,这些都是顾兮兮自己的推断。
苏琼韵短暂片刻愣住,她尴尬一笑。
“兮丫在讲些什么?什么死的是她又不是她的?”
顾兮兮忽的收起笑容,她不再演戏,挑眉说道:
“苏姨,您和明素兰还要叶夫人,你们三人年轻时候,合称严州三美吧?”
苏琼韵迷人轻笑,“确有此事。”
顾兮兮点头,继续道:“你们三人,还是闺中好友。”
“苏姨,为什么从不见您去找郑婆子?”
“是昔日姐妹反目成仇,还是另有其他难言之隐?”
苏琼韵笑容僵在脸上。
良久后,她讪笑两声。
“年轻那会儿吵过架,后面素兰又远嫁他乡,断了书信来往,自然关系再不复从前。”
顾兮兮轻笑,“这般解释,倒是有几分道理。”
她说完,不远处走来两名捕快。
是经常跟在秦风身后的王河与阿肆。
“两位捕快大哥可是刚从郑婆子住处过来?”
顾兮兮拦下他二人,开口问道。
“正是。”他二人点头应道。
“可是从郑婆子家往这边走的,分明不是这个方向呀。”顾兮兮好心提醒道。
王河跟阿肆对视一眼,面色几分难堪。
“顾小娘子,实不相瞒,那郑婆子,已经死了。”
“我二人这是刚刚回过府衙,已向太守大人禀明过此事。”
“眼下我二人正要去找秦哥告知他。”
“秦哥半个时辰前说自己已经猜到凶手,他先带人去抓捕了。”
顾兮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神情。
“原来如此,就是不知道这凶手是谁,两位差大哥,我和我夫君可否一同前去看看?”
王河、阿肆两人摸着后脑勺一乐。
旁的人对这种事那叫一个避之不及。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竟然还有人好奇凑上来的。
“顾小娘子若是不嫌路程远远,大可跟过来。”
一旁带着八面玲珑笑意的苏琼韵见状,忙道:
“我这儿有马车,若是你们不嫌弃,可送你们一程。”
“那便多谢苏老板。”王河、阿肆二人拱手作揖道谢。
苏琼韵吩咐人将马车备好。
顾兮兮让李君泽跟着两位捕快先行上马车。
她自己则笑盈盈地瞧向苏琼韵,半开玩笑般出声道:
“苏姨难道不好奇真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