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杉失笑,对上云冽凝重的眼神,摇了摇头,认真解释。
“北地苦寒,百姓以游牧为生,今年太冷,若是牲畜大量冻死,北地必然生乱。”
云冽眉头紧蹙,表情渐渐凝重“不错,京城都下了三场雪,北地的雪只会更大。北边的戎族、狄族很可能会南下,侵扰我大云边境。”
沈青杉回忆着前世,不紧不慢地道“北齐经去岁一战,元气大伤,短短一年,没那么快缓过劲来。”
“戎族、狄族虽民风剽悍,但人少,势力单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轻易大举进攻,最多也不过是侵扰犯边,劫掠一些粮食牲口。”
沈青杉边说,边打量云冽的表情。
云冽静静地听着,寒星般的眸子,灼灼凝住她。
“卿卿,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小东西,跟他还藏着掖着呢。
沈青杉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有你这位战神在呢,哪儿轮得到我说什么?我年幼无知,见识浅薄,还是不贻笑大方了。”
云冽挑了挑眉,有种毫无由来的笃定。
他总觉得,她就像一汪清潭,分明一眼就能看到底,可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你只管说,若是说错了,我就当听个笑话。”
沈青杉这才笑了笑,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淡淡开口。
“北齐欺压戎族、狄族多年,如今北齐正是虚弱之时,若我是二族首领,定会放下多年仇恨,联手攻打北齐。”
北边势力最大的就是北齐,只要戎族与狄族趁虚而入,削弱北齐的力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互相牵制,那大云国的北境,三五年内便是安稳的。
“如此一来,既能夺回失去的土地,也能解了寒冬之困,还能避免与名震天下的大云战神正面交锋。”
沈青杉不忘给云冽戴一顶高帽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云冽却没那么容易被忽悠,他凝视着沈青杉的眼睛,片刻,弯唇笑了。
“卿卿说得容易,戎族与狄族之间,结仇近乎上百年,岂是一朝一夕便可化解?”
云冽试探地道“你这法子可谓是异想天开,除非——你能令二族握手言和。”
沈青杉摊了摊手,撇撇嘴哼笑“我都说了我没什么好主意,是你非要让我说的,这会子又来笑我。”
云冽深深地凝视她,潜意识里有股子笃定,她一定有法子,只是不肯说罢了。
小姑娘嘴巴紧得很,她若是不想说,他半个字都撬不出来。
云冽笑了笑,将斗篷上的帽子理了理,把落在她额发与睫毛上的雪拂开,牵着她的手,走入漫漫风雪。
男人声线温和,微嗔“难得有半日余闲,静静赏雪,不许分心。”
沈青杉折了一枝初开的腊梅,拂去落雪,别在衣襟上。
清幽淡香袅袅萦绕,心下温软宁静。
雪越下越紧,鞋袜渐渐濡湿,奇寒彻骨。
沈青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云冽便不由分说地背起她,向马车走去。
上了车,云冽蹲下身子,捧住了沈青杉的脚。
沈青杉脚丫一缩“你干什么?”
云冽横她一眼,嗔道“都湿透了,快脱掉,否则又该着凉了。”
沈青杉扯过裙子盖住脚,红着脸别别扭扭地道“我不!”
云冽手上稍一用力,就把她的脚拽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干脆利索地将鞋袜全扒了。
细白如瓷的脚背,圆嘟嘟的脚趾冻得通红,被冰水泡得起了皱,又可爱,又可怜。
云冽呼吸一重,下意识握了握,继而松开手,扯过裙角,把那可怜巴巴的双足裹住,然后塞了个手炉进去。
温热从脚底,倏忽间便漫上心头。
沈青杉呼吸滞了滞,心口莫名一颤。
云冽背过身去,嗓音有些沙哑“晚些时候,你同我一道进宫。”
“这……不好吧?”沈青杉有些迟疑。
“有什么不好的?”云冽轻嗤了声,“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哦。”沈青杉讪讪地应了一声,栽着脑袋,盯着浮光锦上的竹叶绣纹。
云冽口干舌燥,大冷的天,竟出了一脊梁的汗。
她的柔软与甜美,在他唇上辗转,在他手中流连,在他脑中盘旋,久久不散。
“你三哥与五哥,何日成亲?”男人舔了舔嘴唇,鬼使神差地问。
“昨日。”沈青杉叹了口气,黯然道,“可惜,我不能亲眼见证哥哥们的幸福。”
云冽幻想着那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情景,心下艳羡,忍不住侧眸瞧了她一眼。
饶是裹着宽大厚重的斗篷,依然小小的一团,低眉垂眼,毫无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尽是柔弱无助,令他的心,顷刻间软成一滩水。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更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
明明离得那么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可若是想将她光明正大拥入怀中,却是千难万难。
一路无言,各怀心事。
到了医馆,沈青杉正要下马车,云冽摇了摇头。
他跳下车,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进门里。
沈青杉四下里扫视一圈,街上空无一人,不禁苦涩地笑了笑。
哪知,医馆里却有客人。
一名穿着单薄棉衣的妇人,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褐色粗布,拘谨地站在紧闭的堂屋门口。
沈青杉示意云冽放他下来,男人却置之不理,紧走几步,将她抱进厢房,找来干净的鞋袜,蹲下身子,仔细地给她穿上。
“我自己来。”
沈青杉倾下身子,想夺过鞋袜。
云冽没抬头,单手一伸,将她按了回去。
触手绵软,弹性十足,仿佛按在发酵的面团上似的。
沈青杉的脸,瞬间炸开一片红云。
云冽怔了怔,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耳根倏地红透,整个人都僵了。
“对、对不起。”
男人讪讪的,内心复杂,既为唐突之举而懊恼,又禁不住漫起小小的甜蜜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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