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有个练武场,宽阔平坦。
沈青杉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家伙儿也都瞧见了,李东海的武功,远超你我想象。单打独斗,只怕就连大哥,也在他手底下走不过十招。”
“咱们几个功力尚浅,怕是三招都撑不过。”
“想要对付他,必得速战速决,不论得手与否,不出十招,必须撤退。”
沈碧桐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道“杉儿,你怕不是在说梦话!十招就想要李东海的命?不可能!”
“这就需要缜密的配合,攻守有度,才能保证全身而退。”
沈青杉看向岳渊停,说道“咱们兄妹都是练的沈家枪,配合起来容易,但岳大哥用刀,与咱们不是同一个路子的,得多加演练。”
岳渊停毅然道“那就开始吧!”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眉眼沉凝,各自退开半丈。
虽无敌手,但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即发。
朱兆明与王忠实赶到时,只见刀光缭乱,红缨盘旋,令人目不暇接。
“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人竟有如此好的身手!”
“小将军年纪小,瞧着瘦瘦弱弱的,想不到竟使得一手好枪法!”
两人看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许久,岳渊停苗刀脱手,人也趔趄着摔倒在地。
他瞬即跃起,捡起刀,硬声硬气地道“再来!”
不大会儿,沈青杉摔了出来。
岳渊停连忙抢着去扶她“青杉,你还好吧?”
沈青杉的手臂被苗刀轻轻撩了一道口子,不深但很长,血流如注。
“嘶——”
她吸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往伤口上一撒。
沈碧桐心疼不已,连忙撕下一幅衣角,给她包扎。
“青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岳渊停十分自责,垂着头声音低弱。
“没事,再来!”
沈青杉站起身,轻轻跺了跺脚,缓解疼痛。
岳渊停想劝她休息,可沈墨松和沈碧桐眼中分明满是心疼,却没一个开口的。
他胸中顿时涌起浓浓敬意,深吸一口气,再次投入演练。
失误几次后,四人的配合渐渐熟练起来。
你攻我守,你守我攻。
三人全力进攻时,总有一人全力防守,进退有方,攻守有度。
朱兆明看了半天,肃然起敬。
“王将军,粮草之事,你务必竭尽全力。”
王忠实眼底发红,攥着的拳头隐隐发颤,嘶声道“末将领命!”
话音未落,掉头大步流星地离开。
朱兆明叹了口气,摸了摸胸膛的伤口,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他知道这几个年轻人下定决心,要与李东海一战。
他只希望,不论胜败,他们都能活着回来。
次日,李东海又在城墙下晃荡了大半天。
见到沈青杉,他又放了一箭。
这一次,沈青杉回了一箭。
两支箭在半空相遇,沈青杉射出的那支箭被击飞,但李东海的箭也偏了,钉在城墙上,箭杆子颤动不止。
李东海不禁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有两把刷子。
李东海天生一副大嗓门,声如洪钟。
他朝城楼上喊话,神态傲慢,语气轻佻。
“小丫头别得意,早晚抓你回去,给爷暖被窝!”
岳渊停一听,顿时怒发冲冠,劈手夺过沈青杉手里的弓箭,朝着李东海一连放了三箭。
但普通士兵用的弓,弓臂大多是柳木、桧木等做的,射程有限。
三箭无一例外,飞到半空就力尽而落。
李东海连看都没看一眼岳渊停,目光从沈青杉、沈墨松、沈碧桐三人脸上一一掠过。
被言语辱骂,这三人竟没半点激怒失态,可见定力不错。
沈青杉扬开嗓子,笑嘻嘻地喊道“丑八怪别得意,早晚抓你回去,剁碎了扔进护城河里喂王八!”
守城士兵哄堂大笑。
少女的嗓音又嫩又脆,穿透力十足,李东海耳力绝佳,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也不恼,哈哈大笑“伶牙俐齿!等容州城破,有你哭的!”
“想破容州城?你先问问我们姓沈的答不答应!”
李东海懒洋洋地骑于马上,姿态无比放松。
他仰着脸,看着那小姑娘眉眼飞扬的模样,鹰眼中寒芒暴涨。
沈青杉脆生生地道“走。”
她掉头就走,三人立即紧步跟上。
回到映月轩,沈青杉一脸严肃地道“不出意外,李东海明天还会来。”
“趁着夜色,咱们先到城楼下埋伏着。开城门动静太大,所以咱们只能从城墙下去。”
“明日一战,务必速战速决,不论胜败,十招一过,立即撤退!”
沈墨松拧着眉头,沉默不语。
他依然觉得主动出击太过冒险,但容州的确危在旦夕,无路可退。
“咱们没马,撤退的时候,相互之间一定要配合好。”
沈青杉深呼深吸,最后,郑重其事地道,“倘若有人掉队,被李东海缠上,另外三人切勿苦战,务必趁机脱身!”
她有预感,李东海会死死地盯着她。
一旦他们落败,恐怕他会放弃其他人,铁了心抓住她。
李东海嗜色,不会立即杀她。
倘若当真被擒,说不定她还有逃脱的机会。
将军难免阵前亡,倘若他们姓沈的能死在战场上,那也算死得其所,不辱没沈氏先祖。
沈墨松与沈碧桐对视一眼,攥着拳头点了点头。
打仗就一定会有牺牲,这是他们身在将门,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他们既然来了战场,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真到了那一天,每个人都会坦然赴死。
岳渊停一把抓住沈青杉的手,决然道“青杉,我决不抛下你!岳大哥定与你同生共死!”
沈青杉抽回手,冷声道“战场不是讲义气的地方,同生皆大欢喜,若是共死,容州怎么办?我大云的西疆怎么办?”
岳渊停哑然,缓缓看向沈墨松、沈碧桐,只见二人都肃着脸,对于沈青杉的话,深以为然。
他张了张嘴,无法想象,一旦真的遇险,他们竟能做出为了保命,而不顾及同胞兄妹死活的举动。
沈墨松摆了摆手,平静地道“岳兄弟,我们沈家的每一个人,归宿都在沙场,这是打从一出生就定下的。”
“既然来了西疆,就要以大局为重。”
沈碧桐尚不满二十岁,眉眼间还带着一丝稚气,但说到“大局”二字,神情庄重肃然。
岳渊停幽幽地看着沈青杉,忽然觉得,可能终其一生,他都追不上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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