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杉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午后了。
沈碧桐正坐在脚踏上啃饼子,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分毫不肯移开。
她的手指轻轻蜷了下,眼珠子在紧闭的眼皮底下稍稍骨碌些许。
沈碧桐即刻察觉,屏气凝神地盯着她,缓缓站起身来。
沈青杉睁开眼睛,就见沈碧桐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正对着她的脸,嘴角还沾着饼子的碎渣。
“四哥。”
一开口,嗓子眼焦渴嘶哑,令她难受地蹙了蹙眉。
沈碧桐听见她开口,那憋着的一口气才敢呼出来。
“杉儿,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四哥了,你知不知道!”
沈碧桐喜极而泣,抬手粗鲁地抹了把脸,转身去倒了杯水,拿勺子一点一点喂给沈青杉喝。
“我没事。”沈青杉咧了咧嘴,“嘶——”地抽了口冷气,“就是胸口闷闷的,怪疼的。”
“你受了内伤,军医说治不了,多亏了冯先生的药,才保住你这条小命。”
沈碧桐悬着的心落回胸腔里,长长地吁了口气,问道“饿不饿?我让人熬了粥,一直温在锅里,你喝点吧。”
沈青杉摇了摇头“不急,大哥怎么样?伤着了么?还有岳渊停,他没事吧?”
沈碧桐摇了摇头“我们都不打紧,轻伤而已,大哥在城楼巡视,岳兄弟跟着王将军筹集粮草去了。”
沈青杉松了一口气,让沈碧桐帮她拿药来,挑出几样对症的吃下。
“万幸有师父给的药,不然我这条小命啊,可真悬了。”
沈青杉轻缓地喘着气,以缓解胸口的闷痛。
沈碧桐又是心疼又是恼火,手指头都点到她脑门了,硬是没舍得戳下去。
“你呀!你怎能硬挨李东海一掌?你可真不怕死!”
沈青杉咧着嘴笑,眯着眼睛撒娇“他中了师父精心配制的蒙汗药,气力大减,况且我躲开了大半掌力,他要不了我的命。”
沈碧桐狠狠瞪她“你!等你伤好了,看我不狠狠收拾你!”
“嘿嘿,我就知道四哥最心疼我了!”
朱兆明听说沈青杉醒来,当即赶来探望。
走到窗下,听见里头的谈话声,他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地。
“小将军,你可醒了!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把李东海给杀了!”
想到当时那如同天外飞来的一箭,朱兆明至今心有余悸。
他摸了摸胸膛的箭伤,这么多天过去了,手臂一抬,伤口就隐隐作痛。
“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啊!”
沈青杉虚弱地笑了笑“大将军过奖了。”
不等沈青杉开口询问,朱兆明主动讲起了军中的情况。
西魏粮草被烧、前锋被斩,魏无忌暴跳如雷,将沈青杉等人视为心头大患,派了好几批探子前来打探消息。
西魏粮草也有了短缺之象,军中士气低迷,人心不稳,有几个怠于操练的,被动了军法,阵前斩杀。
反之,容州守军士气大振,粮草已从百里开外的州府运来,明日第一批粮草便能抵达。
沈青杉松了半口气,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西魏粮草告急,撑不了多少时日。咱们兵少将寡,魏无忌一定不甘心无功而返。”
“我估摸着,不几日,他必定要强行攻城,赶在粮草耗尽之前破了容州城,以容州做自己的粮仓。”
“大将军,这几日,咱们务必要提高警惕,加紧操练,谨防西魏来犯。”
朱兆明严肃地点头“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可回到前线。小将军,你安心养伤吧!”
沈青杉点了点头,垂着眼帘,暗自盘算。
前世,西魏一直与大云作对十多年,互有胜负。
一是因为李东海能征善战,二是云冽断臂在先,吃了闷亏。
如今李东海战死,云冽毫发无伤,此消彼长,正是收服西魏的大好良机。
既然打了,那就一次将西魏打服、打怕,令他们再不敢轻易犯边。
忽听院中响起高亢的汇报声“启禀大将军,战王进城了!”
朱兆明双眸一亮,霍的起身“快去迎接!”
沈碧桐皱了皱眉头,没动弹。
沈青杉没想到,云冽来得这么快,比她预计的早了五六天。
她呼吸不由一重,胸口随之闷痛,逼得她闷咳了两声,牵起一阵愈发剧烈的痛楚。
“杉儿,你别动!”沈碧桐严肃地道,“战王来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至于对敌之事,自有战王拿主张。”
沈青杉点了点头,虚弱应道“嗯,我不打紧。四哥,你去给我拿些吃的来吧。”
沈碧桐听她要吃东西,不由松了一口气,忙走到院子里,吩咐守卫的士兵去取膳食来。
沈青杉强忍着疼,坐起身缓慢用膳。
刚用罢膳,正要躺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卿卿!你受伤了!伤得如何,快让我看看!”
云冽鬓发蓬乱、胡子拉碴,裹着满身风尘,一个箭步奔到床前。
沈青杉眼底一热,瞬即展颜笑了开来,眉眼间写满骄傲。
“你来了,那我就放心了。”
云冽接到圣旨后,立即快马加鞭赶往西疆,中途才得知,原来沈青杉先他一步,前往西疆驻守。
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她年轻气盛,不知轻重,会中了老奸巨猾魏无忌的圈套。
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跑了半个多月,一进城就听说沈青杉受伤了,云冽更是差点急疯。
沈青杉一开口,云冽的心就像被狠狠拧住似的,绞扭着疼。
他颤抖着手,伸向她惨白的脸庞。
在即将触碰到时,又生生顿住了。
“伤哪儿了?让我瞧瞧。”
男人嗓音颤抖,略有些沙哑,不负往日的清峻冷冽。
“胸口挨了李东海一掌,不过我砍断他一只手,也没吃亏。”
沈青杉扬眉而笑,十分得意。
前世令云冽没少吃苦头的西魏战神,名声还没传开,就被她给灭了。
如此辉煌的战绩,够她骄傲一辈子了。
云冽眸中冷意湛湛,一字一顿地道“李、东、海。”
“他死了,脑袋还在城楼上挂着呢。”
云冽眯了眯眸子,满眼阴翳。
敢伤他最在乎的人,死了就算完了?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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