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云岳醒了。
巨大的痛苦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喉咙里溢出濒死困兽般的痛哼,挣扎几下,又活生生痛昏过去了。
医馆被重兵把守,太医寸步不离地守护,十足与阎王爷抢人的架势。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揪心扯肺,要亲自出宫探望。
白贵妃来送参汤,走到御书房门口,听见陈英劝阻,于是捂着肚子,“哎呀”一声惊呼,一脸痛苦地扶住门框。
“娘娘!”灵芝冲上去扶住白贵妃,“您怎么了?”
皇帝听见动静,心头一凛,快步赶来。
“蔻儿,怎么回事?”
白贵妃强笑着摇头,声音虚弱“臣妾没事,皇上别担心。”
皇帝心揪得老高“快!传太医!”
他亲自扶白贵妃到罗汉床坐着,握着她的小手安抚。
“别怕,朕在,朕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白贵妃依偎在皇帝怀里,细细哽咽。
“臣妾昨日有些许见红,因太医院繁忙,臣妾不敢打扰。方才腹痛难忍,只怕……”
皇帝一听,冷汗倏地冒出来了,急声呵斥“糊涂!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
“臣妾知罪。”
白贵妃抽泣着起身下拜,皇帝忙缓和面色,放软声音安抚。
“朕也是着急,蔻儿,朕在意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剜朕的心么?”
白贵妃委委屈屈地抽泣“臣妾何德何能,得皇上真心怜爱。是臣妾不好,让皇上担心了。”
太医来后,把了脉,回道“启禀皇上,启禀贵妃,龙胎一切安好。”
白贵柳眉轻蹙,珠泪盈盈,那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真的疼进了皇帝心坎里。
“贵妃疼得厉害,怎会安好?”皇帝吹胡子瞪眼,“庸医!滚下去!”
“臣妾身子弱,安胎事宜一向由冯神医全权负责。他正全力救治岳儿,不可惊扰。臣妾左右没什么大碍,回去躺一躺,兴许就好了。”
皇帝一听,愈发急了,当即道“岳儿已经脱险,有太医守着,不碍事,当务之急是你与龙胎!”
“陈英,速传冯晋才进宫,为贵妃安胎!”
陈英领命而去,白贵妃也行礼告退,乘肩舆回宫。
这么一闹,皇帝早没了去探望云岳的心思,批了几本折子,愈发烦躁。
皇陵大火,当场烧死了三个人,这两日又有七人伤重不治。
其中七个宗室子弟,三个勋爵在身的老臣。
皇帝下旨抚恤,令宗人府操持治丧。
下一本折子是西川来的,奏报西魏睿王前来朝贡,已过边境。
皇帝心情总算舒畅了些,批复罢折子,吃了盏茶,起身散步透气。
御花园的上空飘着一只纸鸢,皇帝饶有兴趣地过去查看,只见云沁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托着下巴,闷闷不乐。
“沁儿不开心?”
云沁连忙跪下请安“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走过去,捏了捏那气鼓鼓的小脸“嘴撅得老高,谁惹咱们六公主生气了?”
“没人惹儿臣生气,只是母妃吃不下睡不好,儿臣来放纸鸢,祈求纸鸢带走母妃的辛劳。”
“你母妃身子不好?怎么没人禀报朕?”
“母妃说,父皇日理万机,国事要紧,不许底下人拿些许小事烦扰父皇。”
皇帝心头一暖,牵起云沁的小手,抬步朝春熙宫走去。
婉妃才刚吐过,嘴里发苦,有气无力地歪在美人榻上,虚弱地喘息。
“娘娘,您多少吃一口吧!”
“拿走,本宫吃不下。”
皇帝阔步走进殿内,皱眉道“这都快五个月了,怎么还害喜呢?只见肚子大,身子倒愈发清减了。”
婉妃忙起身行礼“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
皇帝扶起她,怜爱地摇头“傻瓜,身子不适,为何不告诉朕?若有闪失,如何是好?”
婉妃眼圈一红,嘤嘤唤了声“皇上”,其声婉转,隐含泣意。
皇帝回头吩咐“沁儿,父皇交给你一项差事,你母妃若是身子不爽,你随时来报,不可延误。”
云沁扬起娇甜笑脸“儿臣领旨,谢父皇!”
“来,朕喂你。”皇帝端起碗,舀了一勺燕窝羹喂到婉妃唇边。
“朕传了冯神医为贵妃请脉,稍后让他过来瞧瞧你。”
“谢皇上。”
婉妃含着泪,许是心情好,恶心感大大减轻,竟喝完了一整碗燕窝羹。
皇帝拍着她的手背安抚“你安心养着,朕得了空,会常来看你。”
“多谢皇上,臣妾定爱惜身子,为皇上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儿。”
云沁欢笑着摸了摸婉妃圆润的肚子,甜甜问道“父皇,您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都好,都好,只要像沁儿一样乖巧懂事,父皇都喜欢。”
皇帝年过半百,对于儿女早已没什么执念,只要孩儿健康平安就好。
婉妃柔顺,云沁可爱,哄得皇帝眉开眼笑,心情舒畅。
冯晋才过来请脉,换了安胎药方。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已无大碍,但娘娘身子弱,仍需静养。”
他一搭脉就看出白贵妃好得很,但御前的公公慌里慌张传召,他也只能顺水推舟。
皇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医术高明,当世无出其右。朕将贵妃和婉妃的龙胎都托付给你,你务必精心照料着。”
“草民惶恐,岳王殿下在寒舍养病,草民不敢分神。”
皇帝大手一挥,不假思索地道“岳王有太医照料,你照顾好龙胎即可。”
“是,草民遵旨。”
婉妃低敛着眉,若有所思。
昨儿白贵妃还来瞧过她,面色红润,光彩照人,突然急召冯晋才,委实反常。
云岳遭贬,云崇封王,还占了岳王府,沈青杉似乎也牵连其中。
婉妃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唇,眸底掠过一抹冷意。
走了的人,就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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