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雨无数次的面对过死亡的威胁,在他看来,冷静,就是对死亡最大的藐视。
直到今天,他才看到了和听到了,极冰荒原上普通的住民,用最原始的方式,展现了另一种让人血脉沸腾的男人血性。
没有人能够永远的冷静,林秋雨在激越的狼啸声中,感觉到一种野性的共鸣,就像他奔腾在苦寒的荒野上,为了生存,他至死都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野性的呼啸,就像又烈又辣的白酒,同样的酣畅淋漓,也同样的有些废嗓子。
林秋雨又一次的咽下一口唾液,稍稍缓解了一下喉头那种火辣辣的刺痛,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土坡上,眯着眼,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他身边靠着林惊蛰,小姑娘有些贪婪的伸长了脖子,一边欣喜的看着天空,一边伸开胳膊,让明亮的阳光,照着自己皴黑的小手,江十九盘腿坐在林秋雨的左侧,他低着头,有些萎靡的缩着身子,偶尔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朴实的黑脸上,都会漏出一丝舒心的笑容,叶谷雨则蹲在江十九的身后,这个憨货有些犯愁的皱着眉,他盯着江十九佝偻的后背,右手粗圆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戳着冰泠坚硬的地面,他几次想要站起身,一脚踹飞眼前的软货,却总是想起这个软货,那激昂振耳的狼啸声音。
林秋雨大概知道龙卷风是怎么形成的,可是在寒冷的冬季,竟然能够形成直径超过千米的龙卷飓风,这已经完全违背了基本的科学常识。
他不是科学家,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坚信今天不是他人生的最后归途。
果然,他现在安安稳稳的躺在一条干枯河床的一侧斜坡上,晒着明亮的阳光,感受着一个小姑娘紧紧的依靠,偶尔撇一眼一个“憨货”和一个“软货”,有点幼稚的互相找着对方的别扭。
林秋雨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后,双手一撑坐直了身子,他远远的看了一下远处的天空,只希望东一区所有回归的住民们,真的是否极泰来,霉运过后,是好运常有。
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空的正中,现在已经是正午的十二点左右,林秋雨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判断出来这条干枯的河床,在极冰荒原西南的方向,从最初朝向东南的方向开始躲避“白牙”冰风,到了最后,这一群人,在极冰荒原上,大概用了五个多小时,走出一条弯曲的弧线,竟然来到了西南的方向。
虽然在漫天飞舞的雪粒中,视线只能看到前方住民的靴筒,但是领路的那个住民,方向竟然差的这么离谱,林秋雨的心里,怎么都感觉到不太踏实。
他一直都在担心雪狼的行踪,也一直都没有忘记,这条回归之路上,还有西七区那群贪婪的“猩猩”,还有第九区那些,貌似高高在上,却满脑子利益的圣神子民。
三个都是致命的威胁,三个都看不到一点的行踪。
现在,东一区的住民们,散落在这条干枯的河床里,安安稳稳的晒着太阳,继续享受着死里逃生的幸福感觉,林秋雨实在难以相信,那个刚刚见到飘飞的雪粒,就果断避险的领路男人,现在,会无视这艳阳高照的朗朗晴天。
想要回到东一区那条固定的回归路线,那个领路的男人,怎么会无视这艳阳高照的朗朗晴天。
除非,他能找到另一条路线,或者,他发现了某些危险的苗头,让他不敢轻易的做出决定。
林秋雨轻轻的拍了一下身边林惊蛰瘦弱的后背,他站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到叶谷雨的身后,抬腿轻轻的踢了一脚这个憨货的后背,看着他转过头来的一张大脸,林秋雨往前探了探身子,
“带我去见见那个领路的向导。”
叶谷雨有些疑惑的站了起来,“你见皮子叔干啥?”他看了看林秋雨有些严肃的表情,下意识的缩了下头,转身四处望了望,没敢废话,领着林秋雨就下到了河道的深处。
穿过稀稀拉拉躺倒的人群,又登上河道东侧的一处高坡,最后在有些远离人群的一处河道拐弯处,两个人看到了东一区的领路男人,那个叶谷雨嘴里的皮子叔。
那个男人蹲在地上,听到叶谷雨沉重的脚步声,他站起精瘦的身子,回过身来时,第一眼就看向了叶谷雨身后的林秋雨。
第一感觉,这个男人应该饱经沧桑,一头灰白的头发,瘦长的脸上,皱纹遍布,尤其是额头上深深的横纹,像是干旱土地上一道道丑陋的裂缝,他的颧骨突出,右边的脸颊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最让林秋雨在意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狭长的眼睛眯缝着,看起来昏沉沉的好像没有睡醒。
就是这么一双眼睛,第一眼看过来时,林秋雨就感觉到一道狠辣的视线,死死锁住自己的喉咙。
林秋雨脸色平静的笑了笑,和男人对视了一下后,略微客气的点了点头。
叶谷雨什么异常都没有发觉,他大大咧咧的喊了一声“皮子叔”,瞅瞅林秋雨不像是要找事的架势,才放心的挠了一下脑门,“他说要见一见你”
皮子叔裂开嘴角笑了笑,牵扯着脸颊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像一条拱动的蚯蚓一样,他似乎早就料到林秋雨会找过来一样,矮下身子,坐在冰泠坚硬的地面上,扬了扬手招呼了一下叶谷雨和林秋雨,
“坐下说,还能顺便的晒晒太阳。”
叶谷雨有些纳闷的看了看皮子叔和林秋雨,这两个人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两个熟人一样,他又挠了挠脑门,噗通一声就一屁股坐在了皮子叔身边的地面上,林秋雨则点点头,稳稳当当的坐在了皮子叔对面的地面上。
阳光温暖,天气晴朗,叶谷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窝着身子,真的傻愣愣的晒着温暖的阳光,林秋雨也一声不吭,他有耐心等着眼前的男人,熬不住几百条人命带给他的沉重负担。
皮子叔从坐下以后,一直盯着林秋雨的眼睛,他从林秋雨的眼睛中,始终看到的都是一种幽深的平静,他有些安心的舒了口气后,默默的转过身,从背后的地面上,捡起一块长条的东西。
那块长条的东西被他托在手掌上,一头略尖,一头略圆,任何住民都能看出来,那是一条野兽的粪便。
一条雪白的野兽粪便。
极冰荒原上,只有雪狼,才有白色的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