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除了刘小虎外无人再敢理会这个让陈妈都哑口无言的女孩儿。
但凡她经过的地方,所有孩子都悄悄挪开了自己的身体,更是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她,不肯给她一点空隙和善意。
这些孩子这么小就懂得按照大人表达的喜怒对待同伴,她心中不禁生出些许惆怅,更多的是无奈与无助。但比起前几日见到邱林带给她的冲击,这些行为在她心里已留不下任何过多的情绪。不过是一句慨叹,便又开始想着不如就睡在门外台阶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天气炎热自己也不需要被褥。
刘小虎与几个男孩儿打闹一阵,余光瞥见她一人站在门边出神的望着屋外,眼神透出几许幽怨随后便抬脚向外走。他心中不忍,贺兰明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丫头,他们这群人原本就没有父母倚靠,如今若是因为她救人而被孤立实属不该,于是他忙来到她身边,拉着她到自己打地铺的地方腾出一小块儿空隙。
二人躺在破败的席子上,望着月光下布满蜘蛛网的房梁发呆,耳边是外间阵阵的蝉鸣聒噪。刘小虎因着年长,此刻装出一副大人模样如哄小孩般拍着贺兰明的肩道:“别怕,有我在保证不让人欺负你。”
贺兰明心中生出一股暖流,紧绷的神经在他有节奏的轻拍之下渐渐缓和。这世间最纯真的莫过于孩子们之间的友谊,如今在这样的环境下,刘小虎肯维护她,她已是感动不已。
远离了邱林那严肃的面容和霸凌,贺兰明早已是精疲力尽,她终是蜷缩成一团沉沉睡了过去,迷糊间只觉得刘小虎掌心的温暖在自己肩头蔓延,缓缓传递进了心间。
午夜,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所有孩子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尖叫着抱作一团以,为有人来取他们性命。
贺兰明在吵杂声中猛然灵醒,一个黑影已将自己笼罩,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被人一把拎了起来向外行去。
只听刘小虎在她身后唤了一声“贺兰明1但看到拎着贺兰明的人时却不敢再出声。
贺兰明诧异刘小虎的反应仰头望去,邱林。
此刻的邱林面色沉静,穿着一身黑色常服,拎着她犹如拎着一只小猫,轻松的在芙蓉斋中拐了好几道弯,这才出了后门上了一辆备好的马车,一路东奔拐过两个街口入了一条窄巷,在一座红门前停了下来。
贺兰明抬眼瞧着邱林不敢有任何的反抗,邱林见她如此问道:“就不问问我带你去干什么?”
贺兰明望着邱林那别有深意的表情紧闭了嘴巴,他根本不希望自己有任何回答,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没有自我,听话乖顺的提线木偶。
邱林见她如此,嗤笑一声,拽着她的胳膊入了红门。
红门中,一汪浅池占了庭院半大,池上漂浮着几朵奶黄色的睡莲,浅池的另一端是一座两层高的楼阁,青石子铺就的路从他们脚下蜿蜒,穿过浅池上的九曲桥直至楼阁之下。
邱林带着她急速穿过浅池,还未等她看清周遭,又带着她沿着楼阁外围的楼梯,直接奔到了二层已经敞开的门前。
二层屋内并未点灯。楠语正借着一楼的灯火与一名女子交谈着什么神色沉重,此刻他一身武士服装扮,下巴上的胡须短而精炼的生长着,让他原本圆润的脸颊上平添了一抹城府,一旁的女子一身黑色斗篷,将自己的身形遮挡了大半看不清面容。
二人忽见邱林前来不由都止住了话题望向了他。楠语率先看到了邱林身后露出一个脑袋的贺兰明,惊异上前低声质问,“你带她来做什么,你疯了1
邱林嘴角微扬,道:“宗主不让我杀她,那我只能带她来这里好好磨磨她的性子,让她清楚什么才是她将来该选择的路。”
楠语低头看了一眼此刻望着他们的贺兰明,踟蹰片刻沉了一口气,缓缓挪开了身体。那一刻,他自心底赞同了邱林的做法。如果贺兰明真的值得精心培养,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历练,一个开始。
与其在将来让她在各种任务中迷失自我,不如一次性看得清楚透彻。既然她已从玄空门中被邱林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那么也得让她体会这世间的另一面究竟有多血腥多肮脏。
武林中的恩怨,终究比不过人性的扭曲和肮脏来的直击人心。
邱林见楠语退步,嘴角上扬出一个满意的弧度,带着贺兰明入门来到二楼观台。
观台前早已用薄纱罩了一层,像是一面玻璃隔绝了外面的空间,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楼所发生的一切,但一楼的人却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楼下,映入贺兰明眼眸的是一个圆形的舞池。舞池中央用青蓝色的颜料描摹出一朵巨型牡丹,周围是一片浅浅的环形水域,池中种植的粉色睡莲,正散发着迷离又慵懒的气息。此刻舞女舞动着妖娆的身姿,眼神魅惑的勾引着不远处主座上三名中年男子。
三人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间也自有规矩并不似普通商贾,即使如此他们此刻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让贺兰明浑身不适的淫荡。他们看着面前搔首弄姿的舞女却并未有一人上前,不过是相互对望后会心一笑喝着酒继续欣赏。
直到一曲散,舞女与乐人退去,三人这才起身撑了撑懒腰,小声聊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贺兰明神情呆滞的看着这三名男子的举动,许久她又看向一旁的邱林,却见邱林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三个男人,目光中散发出一种隐隐的雀跃。她本以为邱林是想让她再次目睹自己如何杀人,直到方才关闭的大门被人推开,六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鱼贯而入时,她这才意识到她低估了邱林带她来的真实目的。
单薄的衣衫隐约露出女孩们瘦削的身形,放在普通人眼中只会觉得这些孩子异常单薄可怜,可放在这三人眼中,却成了无比丰盛的夜宴。
邱林面带阴冷的笑意缓缓俯身,将唇搭在贺兰明的耳边轻声道:“看仔细了,好戏才刚刚开始。”话音落,一楼大门已被人从外间锁紧。
女孩儿们看着三名男子的表情,惊恐的四散开来想要逃离,却怎么也敲不开紧锁的木门,眼见着三名男子向着她们扑来,却毫无还手之力。
贺兰明的心如坠地狱,惊恐之下她转身便想逃离,可自己的身体却被邱林牢牢的箍在木栏前,她无法转身只能咬着唇,闭上双眼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邱林却没有放过的她的意思,用一只大手攥紧了她的双腕,强迫她听着一楼的一波又一波撕心裂肺的哭喊,带着绝望和痛苦。他用另一只手掰开了她紧闭的双眼,在她耳边低吼:“给我看清楚1
贺兰明无法挣脱,更不敢看那一幕幕肮脏,只好啜泣着将目光放在舞池旁的睡莲之上,强忍着自心底深处传出的阵阵恶心和颤栗。许久,在她落眼处的粉色睡莲上一个女孩儿毫无预兆的扑倒过来。
女孩儿的嘴角还向外溢着血,一半的身躯泡在水里,她挣扎着将头扬起,浑身颤抖,目光正正的看向贺兰明所在的观台,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她颤抖着伸出手举向贺兰明的方向,却忽然像断了线的一节木头,坠入了池中。在贺兰明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失去生命的光彩,只剩下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她的表情痛苦而绝望,眼角的泪缓缓滑落至池中,却再也无法诉说自己的遭遇。
分明是六月的天气,贺兰明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意,她惊恐万分,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跟着颤了起来,她大口呼吸着却也抵挡不住那种身体自发的窒息感,她不住的在邱林身前挣扎着晃动着自己的脑袋,却如蚍蜉,无法撼动他半分。
一旁的楠语和那名女子则都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许久,除了男子的笑声外,女孩儿们再发不出任何声响,邱林此刻才满意的松开了贺兰明。她靠着木栏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尖叫着大喊着,奋力的宣泄着心中的恐惧。
她的世界,她的信仰,在一点点崩塌,她的承受能力也在目睹这场景时全然崩溃。她想要留住心里的一丝光芒,可不论她如何努力,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了就连皓月星辰都照不进的无尽黑暗,如地狱深渊,更如被人撕开了一道再也愈合不了的伤口,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贺兰明的叫声引得三名裸身男子仰头望向二楼,随后对视一眼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容,于是他们迅速踢开脚下幼小的身躯,向着二楼而来。
邱林俯视着贺兰明惊慌的模样,不疾不徐的从怀中掏出三枚令牌,丢在她面前,“三个选择,玉,铜,铁。那三人就要上来了,如果不想成为他们的盘中餐,我劝你最好识趣一些。”
穿着斗篷的女子此刻再也克制不住,挡在贺兰明身前,望着邱林道:“邱林,她不过是个孩子,你有那么多可以磨她性子的方法,为何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你知道今天我们做这个局并不是为了给你驯人用的1她冲着邱林说着,可双手却背在身后,向着贺兰明比出一个“一”的手势。
邱林无所谓道:“我自然知道,但,我就是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如我们所愿,别让我后悔留了她一条命。”
贺兰明看着那个手势,眼眶挂着泪珠全身颤抖着却不敢轻易做出选择。她知道一旦做出选择,此生只怕再难逃离这座牢笼,可若不做选择,等那三名男子上来,她只怕死的会比那些女孩儿更加凄惨。只要邱林在,他们只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折磨致死,不会有任何一人伸手救她。
楠语站在邱林身后,焦急的给贺兰明递眼色,生怕她再耽搁下去,谁也救不了她。
贺兰明盯着眼前的三枚令牌,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神色逐渐转为平静。她抿着唇颤巍巍的伸出手,电光火石间迅速拿起一块攥在手心,道:“选好了。”
众人一愣,目光都放在了贺兰明的掌心之上,里面赫然躺着块玄铁所制的令牌。
楠语和女子皆是一愣,唯有邱林满意的哈哈大笑后,突然出手以迅雷之势结果了冲上来的三名男子的性命,随即将短刃藏于腰间,回首道:“楠语,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丫头我要定了1说罢,转身离去再无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