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清带着不听话的弟弟和被带偏的妹妹来到珍味酒楼的时候,台子上的说书已经开始了。
他喜静,很少来这样嘈杂的地方。没看过几场说书,但看着台上人眉飞色舞的样子,台下人叫好的样子,心中也隐隐猜到这话本子实在出名。
“最好的雅间有人了?”八王爷顾长风倒是对珍味酒楼轻车熟路,他刚刚被哥哥收拾了一顿,想着要给哥哥和妹妹找个好地方看说书的,赔罪,顺便展示一下自己还是有用,“谁?给我轰——”
一个走字还没说完,就被顾宴清给拎着衣服后领给拎走了。
“七哥,这酒楼就刚刚那个雅间位置好!”顾长风还在挣扎,因为衣领子把脖子给勒住,说话气也不畅通,“七哥你轻点咳咳——”
顾宴清头也没回,轻轻拍了拍顾长乐的头,只道了一句“安静”。
顾长风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安静了。
他七哥说安静的时候必须安静,否则就会被安静。
与此同时,姜怀雪所在的雅间里也很安静,只能听到台子上阿水说得有模有样,台下众人的拍手声。
干瘦老头看到阿水在台子上气定神闲引经据典,台下诸人无不拍手叫好,心中憋得慌。
他以为姜怀雪会出言讥讽,却一言不发,偶尔他看过去了,对方还若有所感地抬头,微笑对之。
这就让他很不解了,也很憋。
干瘦老头却觉得坐立难安。
你说,他之前对姜怀雪和阿水冷嘲热讽。
现在阿水表现不错,这姜怀雪怎么不讥讽回来。
难道是在心里想怎么嘲讽他?这小子长得倒是招人喜欢,没想到心中如此恶毒!
姜怀雪越是不理不睬,干瘦老头心中就越是难耐。脸都憋红了。
干瘦老头坐立难安,双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还动来动去,凳子不由得“嗤——”一声。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入耳。
姜怀雪自然是听到了,略微挑眉,但也没回头,只是看台上的阿水表演。
阿水穿着简单的褂子,笑着站在台子上,“这赵大壮也是听他娘亲的话,让他干活,他就在朱雀街口老老实实地买驴肉火烧,殊不知已有好几家人看上了他,想把家中的女儿嫁给他,这日,某户人家带着自家女儿就到了摊子上买了个驴肉火烧,吃着吃着就开始打探赵大壮家中的情况。赵大壮正在做吃的,但也还是耐心回答,只是在那人问自己是否有娶妻的想法时,立马回绝了,因为他要照顾生病的老娘,实在没时间娶妻,赵大壮回家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当做笑话讲给老娘听,他老娘听了之后立马就下床拿着扫把满院子打赵大壮……”
赵大壮总是能精确地避开他老娘内心的真实想法,媳妇都送上门来了,愣是憨的把媳妇推了出去,世界上没有比巧合更让人发笑的了。
阿水确实说得好,台下掌声涌动,笑声不断,有的人激动而站起来拍掌,有的人直接把钱往上扔。阿水被打中了就捂着头“哎呦”一声,更是惹得席间众人哈哈大笑。
顾宴清手里拿着一本书一直在看,连姿势都没变过,外界的那些欢笑到了他这儿好像都自动变小声了。
顾长乐和顾长风姐弟两就一边笑一边拍手。
顾长乐笑得弯了腰。
顾长风笑得直拍桌子,然后被顾宴清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吓得安静如鸡。
因为时间紧迫,阿水就跳了话本子的精彩情节,故而说得很快,已经说到了“蛋糕”这种小吃,底下也发出了一定的质疑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吃过蛋糕。
蛋糕实在太红火,而且还秉持着姜怀雪“饥饿营销”,太多人买都买不到。
“哎!到了关键时刻了!”一直吃着小吃一言不发的姜怀雪终于说话了,干瘦老头子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心想这人是不是终于要找我麻烦了?
同时心中对所谓的“蛋糕”嗤之以鼻。
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还什么“蛋糕”?
这关键时刻,就是要他上去救场吧!
“陈老板,你快找伙计把我书里提到的小吃,给阿水送一份上去,”姜怀雪眯着眼睛笑,书中提到吃的,大家一定会好奇啊,这时候阿水再给大家全方位无死角演示一番,那就相当于后世的直播带货,大家好奇心给勾起来了,还能再赚一波。
陈老板立马就叫人去给阿水安排了。
干瘦老头以为姜怀雪终于要理会自己了,然而姜怀雪安排完陈老板之后,就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还看着台上的说书,好不快活。
干瘦老头“……”
要骂人你倒是骂人啊!为什么就是不理我?!
姜怀雪似有所感地看向老头,然后端起盘子,“老先生,吃个?”
盘子上是雪白的蛋糕,点缀以时令水果,精致又好看。
这蛋糕是陈老板命人先送来的。
老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唇上的胡子抖动几下,终究还是没说话,满脸写着“为难”。
她笑容满面,无一丝阴霾,倒是显得他小肚鸡肠。
再看到阿水在台上如鱼得水,也没需要他救场的预兆,内心更是堵得慌,当下就拂袖离开。
“周先生,您怎么走了呀?”陈老板吩咐完伙计回雅间,就看到周先生气呼呼的离开,干瘦的脸都给气红了,赶紧赔罪又是作揖又是打拱,“怀雪他年轻,可是说了什么话?我在这里给周先生赔罪了。”
“他!”姓周的老头子被陈老板这一顿说,心里更是憋屈,要是姜怀雪真的对他出言不逊还好了,但那人面带微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陈老板的这一席话只让他觉得羞愧难耐,“他好得很!”
随即不再看陈老板,大踏步离开,步伐匆忙,像是被狗撵了。
陈老板觉得周先生这句话像是骂姜怀雪,好像又是在夸姜怀雪,在原地思索一会儿,也就上楼找姜怀雪去了。
周先生一路走到珍味酒楼门口,就被拦住了。
“周先生,请留步,”领头的是一个脸上带笑的胖子,脸胖得就跟白面馒头发了似的,他身后还跟了不少人,都是时常来富贵书局说书的,“阿水这小子今天可是亮了相了,您不打算管教管教自己徒弟?他可是没等您同意,就自己登台演出了。”
师傅和徒弟的规矩不可废,师傅要是没同意,徒弟不可以上台。就算是上台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徒弟说书说的得坏了,那挺好,师父能把徒弟拘到死。
徒弟说书说得好了,那也不错,师父还是能把徒弟拘到死。
周老头看那胖子就知道他心理想的是什么,无非是阿水抢了他风头,就怕以后陈老板不再请他们了。
“哼,”周老头挣开手,“他可不是我徒弟……别给自己找麻烦,哪儿来的哪儿回去吧。”
周先生末了,还补充一句“别随便在人家珍味酒楼撒泼,本来就技不如人,就别去丢人现眼了。”
“哟,瞧您这说的,”领头的胖子见周先生不给他好脸色,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话本子是话本子,说书是说书,他的话本子要想吃得开,还得我们说得好,天底下可没那么多识字的人。”
“人姜怀雪的《我在京城开酒楼》写得好,你们这些……”周先生看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进去找麻烦的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鄙视之情,“你们上门去求着给人家说书,人家还不同意呢!”
“哼!”领头的胖子衣袖一挥,带着身后的人进去了,“咱们走着瞧。”
周先生在原地站了会儿,却也转身回了大堂内,只是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
阿水说了快一个时辰,嗓子受不了了,于是就中场休息,喝点水。
陈老板也吩咐伙计们拿着话本子里的小吃在座位间走动。
能来酒楼听说书的人,再不济也是个中产阶层,而且被阿水的说书给勾地馋虫都出来了,见着了这些小吃,大手一挥,买了。
买的人多,准备的食物也少。到了后面只能现做。
把后厨的王顺和赵大壮都给累的说不出话来。
陈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他给每个雅间都送了一份话本子里提到的小吃。
顾宴清三人也收到了。
驴肉火烧,包子,蛋糕和其他小吃摆在桌上,香味儿一下子就弥漫了屋子。
顾宴清没听说书,只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看书,见上了食物也没动。
顾长乐和顾长风满脸高兴地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不准,”顾宴清头也没抬,翻过一页书。
顾长乐≈ap;ap;顾宴清“……哦”。
两人立刻垂头丧气地放下了筷子,像是被太阳暴晒后的花,嫣儿了。
两个人,一个为公主一个为王爷,不能随便吃外面的食物。
顾宴清放下书,看了眼焉哒哒的弟弟和妹妹,三长两短地轻敲桌面,便有一黑衣人悄无声息落到他面前。
“带回府上仔细检查,让厨子做。”顾宴清伸手指了一下桌上的蛋糕等小吃。
黑衣人捧着蛋糕等小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顾长乐和顾长风两人又喜笑颜开。两人一左一右地挎着顾宴清的胳膊,笑嘻嘻的。
“手拿开,”顾宴清把顾长乐的手给拨开了,然后轻揉顾长乐的头。
顾长风怒了“为什么妹妹可以我不可以!”
顾长乐给顾长风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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