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涛递给给张木村一支香烟,接着要给张木村点火。
张木村连忙摆摆手,说道:“如今你是扈州人的大救星,我怎敢让你点火?”
梁海涛苦涩地笑了一下,说:“大救星?谁敢说自己大救星?咱俩曾经是同甘共苦的战友,如今我需要你跟我并肩战斗,我必须为你点火。”
“这不是我说的,是扈州的老百姓说的,很多民间的言论你是听不到的。
两个副市长最近没有上电视,有人说让你给抓了,还有人放鞭炮呢。”
梁海涛看了张木村一眼,没有说话,长出了一口气。
“实话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把领导得罪了,这些人怎么这么恨你?”梁海涛问道。
张木村苦笑着说道:“那些投其所好、溜须拍马的事情,我看不惯,也不干。
我学习、写作、踏踏实实地工作,那些人看不惯,也干不了。
久而久之,人家对我就有了看法,说我和大家格格不入,不把领导当领导,不安于现状,想入非非,好高骛远,有野心。
嗐!那些人想整人还不容易?说什么的都有……”
梁海涛接着说道:“自从大学毕业工作到现在,难道就没有一个领导赏识你吗?
当初唐宁县宁境镇一直想把你调回去,同化县这边还一直不放”
张木村笑着说道:“在同化县底下乡镇的那一段,是我大学毕业后活的最开心的时候。
刚从同化县调到扈州市经委的时候,所有的领导都很喜欢我,给我送书,给我东西,还给我介绍对象。”
梁海涛微微一笑:“他们把你当做香饽饽了。”
张木村接着说道:“是啊!其他年轻人得不到的好处,我都能得到。
当时经委里的年轻未婚大学毕业生是两个人一间宿舍,而我是一个人一间,而且我是后来的。
一位从天海来扈州挂职交流的领导离开时,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说:小伙子,好好干,前途无量!
一位沪海交通大学毕业的领导调离时也这么说。”
梁海涛听后,不解的问道:“这不一直都挺好的嘛,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张木村苦笑着说道:“也许跟我的性格有关系吧!第四年,也就是1988年,领导给我一个副科长,当时我没有要。”
“为什么不要?”梁海涛问道。
“我觉得比我早参加工作的同事都没有职务,只给我一个人,心里不好受。
没想到领导就觉得我清高,不识抬举,不给领导面子,说你不要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到企业去当一把手,干一番事业吧。
结果呢,没想到1990年班子大调整,经委的整个风气就变了,我就成这样了。”张木村说完,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刘百叶不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吗?他不是都抓到科长一级了吗?他在使用人才方面还是没问题的呀!”
张木村笑了:“那个时候的刘百叶已经不是在同化县全力以赴干工作的刘百叶了,他的注意力已经从工作转移到自己的升迁和经济利益上了。
扈州的工业就是从他手上垮掉的。”
梁海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张木村继续说:“到了前年,扈州的工业企业到了非常困难的时期,十几家上千人的工厂半年发不出工资,而我们的市领导从不去这些企业了解情况,慰问职工,对工厂的一些要求不理不睬。
前后也就三年时间,扈州市属的企业几乎全倒闭了,只有部属和省属企业活了下来,但绝大多数活得苟延残喘,一蹶不振。
最近两年,一些省属企业通过自身努力,开始复活。
市里的领导又开始到这些企业去指指点点了,媒体报道上说是指导工作,好像他们无所不能似的。
既然这么能干,既然能指导企业脱困,企业停产的时候为什么不去?
就是在你没有到来之前,那些牌子没倒、生产依然困难重重的工厂,他们为什么一直不去?”
张木村喝了一口茶水,湿润一下喉咙接着说:“梁书记,官场上的有些事情可笑得很,那些自编自导自演的人物自以为很精彩,站在台下看的却觉得非常可笑。”
梁海涛微微一笑,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伟人曾经说过:牢骚怪话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告诉我,你想干点什么实事?”梁海涛问张木村。
“我能干啥?我啥也干不了。”张木村摇了摇头。
“你到市委来,我给你一个官做,一个为老百姓干实事的官位。”梁海涛说道。
“不去!好死不如赖活。我当不了官,也干不了事。要是我真想当官,或者真想干事儿,知道你来扈州的第二天,我就主动来找你了。”
“我说嘛,我来扈州快半年了,你不会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的。如果我今天没发现你,你是不是还想就这么混一天算一天?
别忘了,我们都是恢复高考第一届的大学生,我们曾经都有着远大的理想抱负,不要萎靡不振,一个男人,要有点精神。”梁海涛继续说道。
“梁书记,感谢你的一番好意。如今在官场上,要有一些过硬的素质才能适应这个环境。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比如喝酒,不但要量好,还要会喝,喝得上级高兴,自己又不难受。
既要把事情办成,还不能失体统。既要让上级看到自己对他是一片诚心,还不能显露出自己是一个窝囊的奴才。
迎合领导、左右逢缘、拍马屁这些功夫,我这辈子学不会。”
梁海涛笑了,他没有想到张木村居然还有如此深刻的体会。
“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梁海涛问道。
“多着呢,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你都看出来了?”梁海涛冲着张木村微微一笑。
“这比研究一个物种的变异,比写一个调查报告容易多了。”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就冲着咱们曾经一起在坪乡那块土地上同甘共苦结下的情谊,冲着你的才华,我必须得用你,不能埋没了你,否则对扈州和江宁省是一个损失,也对不起咱们坪乡的老百姓。”梁海涛一下子认真起来了。
他接着对张木村说道:“我没有发现你,我不知道你,那你就过你的小日子,这无话可说。
但现在我发现了你,我就必须让你换一个环境,换一个岗位,换一种精神面貌,跟着我干。
一是我爱惜人才,我不忍心人才被埋没了;二是我现在需要你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简单几个小菜,一碗杂粮面,两人吃的心情舒畅,梁海涛对张木村说道:“走,到你家里去,看看你的家境。”
张木村带着梁海涛来到了一个工厂的家属院,张木村住在一栋单元房的四层,两室一厅。
“这房子是谁的?”
“是一个朋友的,前几年辞职到深湾去了,就让我住在这儿,顺便帮他看房子。这儿没人认识我,一个人呆着清净。”
梁海涛刚刚落座,就让张木村把写的所有文章拿出来给他看。
张木村说:“那都是十年前的东西,早就没有了可看的价值,你还是歇一会儿吧。”
梁海涛说道:“你以为我是个大老粗,看不懂你的大作?我至少也是燕京大学的毕业生,看得懂,拿出来。”
张木村只好从书柜的最底层翻腾出来。
十期《工业研究》,有两篇是头条。
这个刊物是某工业大学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主办的我国最早专门研究工业的学术刊物,高校教授要在它上面文都不容易,而当时才二十多岁的张木村却发表了十篇,当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