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打人,云家母子最终的目的是想要回银子。
吴秋林口口声声说要还。
但母子俩心里都清楚,只听吴秋明方才那些话,就知道这个男人这些年败了不少银子,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一头猪。
云康愉气得胸口起伏,真的想要杀人。但理智告诉他,杀人只会把自己搭进去,如今最要紧的是把银子拿回来。
破船还能拆下三斤钉子呢,吴秋林身为吴家的人,已经混账了这么多年,如今还能住在明月酒楼,可见是有所倚仗的。
“还银!”云康愉上前一步。
吴秋林勉强扯出一抹笑:“大舅子,你别这么凶嘛。”
云康愉:“……别这么喊我。”
他太过生气,吼出这话时都破了音。
吴秋林住了口。
“秋明啊,我好久没有回去,你看到我弟的时候,帮我带个口信,成么?”
吴秋明想哼了一声,明显是不愿意的。
但这话落在云康愉耳中,瞬间就想多了,对呀,吴秋林是有弟弟的,他还不起的银子,可以让吴家人还。
“写封信让你弟弟送银子来,否则,我先揍你一顿,然后把你送去衙门。”云康愉语带威胁:“送你去衙门之前,绝对让你只剩下一口气。想要活命……哼!”
吴秋林:“……”
他看向吴秋明:“你可不厚道,骗我来这里送死。”
吴秋明看着此刻云康舞的惨状,心头特别畅快,但也仅此而已,他温和的脾气,注定他下不了狠手。转身就走:“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以后出了事不要来找我。”
语罢,人已经出了门。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向胡妍美:“云东家,我想跟你谈点生意。”
胡妍美颔首:“以后你可以去铺子里找我。”
赵奇见状,瞬间就慌了:“夫人……”
胡妍美捡起地上的板砖砸了过去。
赵奇头偏了偏,板砖带着风声从他耳边飞过,这要是没躲开,怕是脸都要毁了。
他吓得魂飞魄散,惊魂未定之际,听到面前女子冷声道:“再这么喊我一声,你这脸就别要了。”
听到这话,赵奇不敢再撩拨她的怒气,转而道:“云东家,你就不想想孩子……”
胡妍美已经抬步往外走,闻言头也不回的道:“若不是看着孩子的份上,方才那砖你压根就避不开。”
两人一走,院子里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云家母子有些担忧,两人心里很清楚,赵奇这些日子会收留他们,并不是为了云康宜,而是因为他对云康舞那些不可说的心思。
如今知道云康舞嫁人之后不守妇道,勾搭的男人如今还有来往。赵奇肯定对她已经死心……定然不会再收留她,正主都已经被厌弃,他们这两个拖油瓶想要留下来,怕是不太容易。
云康愉脑子变得清明,其实是个很聪慧的人,抢在赵奇之前开口:“赵东家,我们母子想在里院子里住上一段,日后会加倍付租金。”
赵奇不太乐意:“康宜那么讨厌你们。说难听点,我为了你们都弄到妻离子散的地步,你们还嫌把我祸害得不够吗?”
真正祸害他的人是地上的云康舞,赵奇说到这里,又想到了罪魁祸首目光落在那边,瑟瑟发抖的母女身上。
“滚!”
“不行!”云母没拿到银子之前,绝对不放女儿走。
吴秋林知道自己脱不开身,出声道:“我会把银子还给你们,你们放她们走吧。”
“你说得轻巧。”云母再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就算是把这些银子还清了,那我从小到大担忧她的心意呢,又有谁来还?我在她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银钱,谁还给我?康宜好歹还孝敬了我那么多年,云康舞从我这儿向来都是拿东西走,从来没有拿回来过……想要让我放过她,你帮她还了这些情和债啊!”
吴秋林张口就来:“我帮她还。”
听到这话,云康舞霍然抬头,感动得眼泪汪汪。
吴秋林看了她,一眼道:“我摁借据,你们要多少?”
云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女儿身上到底付出了多少。
云康愉眼睛微眯,立刻有了主意:“我要二十万两。”话出口,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立刻解释道:“这银子并不多,以前康舞经常发病,不说我们在他身上花费的银钱,每次她生病和母亲都守在她的身边,这才年纪轻轻,有了白发,如今被她欺骗成这样,又伤一回……这还是少要了的,你别讨价还价。”
“我给!”吴秋林很好说话的样子:“她是我的女人,又给我生了孩子,这么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名声也险些毁了,这些事情我心里都记着呢。”在云康舞感动的眼泪里,他继续道:“我愿意帮她赔偿,你们要多少都行,只要你们肯放过她!”
这般情深义重,母子两却不觉得感动。
云康愉趁热打铁,立刻找来了纸笔,让他摁了借据。
他收好了那张纸,这才看向地上的妹妹:“滚吧,从今往后不要再回云家,你是死是活,就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云康舞痛得躬着腰,一步步往外挪。边上吴玲珑哭得厉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眼泪就是止不住。
母女俩出了赵家,从头到尾,赵奇都没有出声挽留过,甚至没往这边看一眼。
吴玲珑站在大街上,感受着众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她低声问身边的母亲:“娘,现在我们怎么办?去哪里找银子给你治伤?夜里又住在哪?还有我肚子都饿了,天也要黑了……你说话啊!”
云康舞眼神茫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秋林现在被压在赵奇的院子里,她和这个男人来往了多年,知道他根本就拿不出来银子,那边肯定指望不上。她带着女儿只能靠自己。
总不能真的露宿街头。
云康舞想了想道:“先去内城,去找你姨母。”
胡妍美当然不许她们进门。
母女俩到了门口,云康舞想的是就算是进不去门,经验也要赖在大门口这点,这么大的门头,完全可以遮风避雨。反正这天也不是很冷,先把今夜熬过去再说。
她大概是被打糊涂了,所以忘了一些事。
本来打算的挺好的,母女俩都已经找东西铺在了地上,大门被打开一条缝。云康舞看到那缝隙不大不小,顿时头皮发麻,果不其然,下一瞬里面冒出了一个黑色的毛头。
紧接着狗吠声响起。
吴玲珑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手里铺地的衣衫,拔腿就跑。
云康舞也知道对于有些野的狗子来说,人越是跑,他们越是要追。可看着这如有半人高的黑狗,她很难不跑。
母女两被撵了两条街,累得气喘吁吁,狗子才终于掉头回去。
云康舞坐在地上,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吴玲珑也哭。
她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异,反正经不起细究,可她从来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母女俩哭着哭着,天就黑了。
吴玲珑擦了擦眼泪:“娘,怎么办?”
云康舞方程虽然在哭,但脑子里一直都在转着,并没有忘记找落脚地的事。她开始回想这些年来外头对自己示过好的那些男人。
最后,带着吴玲珑往外城走去。
家里有女人的,她可不敢登门。以她如今的身份,这种时候却只会自取其辱,说难听点,就算是被人打一顿那也只能自己受着。
要找就找那种鳏夫。
这也是她先前去找赵奇的原因。
赵奇对她有心,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云康舞心里都清楚。正因为如此,云康宜他会耿耿于怀非要和他闹翻。
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相处这么久,一切尽在不言中。云康舞虽然一直躲着,却并不是不愿意,而且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珍惜。有时候该矜持就得矜持……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可云康宜阴魂不散,甚至还找来了吴秋明。
云康舞想到母亲看向自己那种怨恨的目光,就真的特别难受。在这个世上,只有母亲对她最好。可如今,再找不到那样慈爱的目光了。
一直到了深夜,母女俩才敲了一间院子的门。
等了好久,门才打开,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手中拎着一个不太亮的灯笼,盯了半晌才认出来母女俩,顿时惊喜不已:“姑娘,您怎么来了?”
吴玲珑偷瞄了一下面前的男人,重新低下了头。她让自己的身形往母亲身后藏了藏。
云康舞察觉到女儿的惧怕,暗自叹了口气。
母女俩走进院子,吴玲珑这才发现院子很小,三五个人都不一定转得开,只有三间的屋子,还都挺破的,家具也不新。以前他们住在赵家的那个老宅子里,吴玲珑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破的地方,如今到了这……真觉得是住在难民窟似的。
她偷偷扯了扯母亲的袖子:“能不能换个地儿?”
云康舞也想啊。
尤其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不堪……这只是先前给云家送肉的屠户。
那时候她还待字闺中,偶然见过一面之后,每天都有她喜欢吃的猪肝尖送来。
一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天天都有,云康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最后她对这男人示过几次好,就弄得他死心塌地。后来媳妇死了,一直不肯再娶。
但凡有一点办法,云康舞都不愿意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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