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得太晚,没地方住了。”胡妍美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就算有地方,我也不会接待你们这种客人。”
林父愕然。
林母冷哼一声:“莫欺少年穷……日后你们可别后悔,咱们走!”
撂下狠话,她伸手去拉林父。
林父并没有执意留下,这夫妻俩的态度固然气人,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他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让两个儿子安顿,不能耽搁了明天进考场。
几人很快离开。
伙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要问吧,又觉得好奇心不能太重,只得住了口。
胡妍美主动道:“那是我的养父母,几次想把我卖了,不是什么好人,往后看到他们。无论有没有空房,都直接把人撵走,我不赚他们的银子。”
伙计忙不迭答应下来。
夫妻俩回去洗漱,胡妍美想到什么,又找来伙计吩咐:“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住在在哪。”
现在已经是晚上,他们明天要去考场,这边已经很偏僻了,不可能更偏,应该就在这附近。伙计打听起来,应该不太费劲。
果不其然,小半个时辰之后,伙计去而复返,面色一言难尽:“在……在那边的杨家。”
胡妍美微愣了一下,和伙计目光一对,瞬间就明白了是哪个杨家。
他们开的是客栈,对于这周围同样收留客人的人家都知道个大概。这杨家……哪怕不收留客人的人家也有所耳闻,实在是刻薄。
或者说,他们爪子太深,心太狠。
但凡是有空打听的人,都不会住到他们家去……因为他们家的房费是房费,其余各种用具都要格外收费,包括被子和床铺甚至是梳妆台,甚至是送热水,都是要钱的。更气人的是,他们不会事前说清楚。等到结账,才会发现住在他们家,不比住那些特别好的客栈便宜。
而住在他们家的大部分都是读书人,为了自己个的名声,只能捏着鼻子吃了这个哑巴亏,但之后都会告诫认识的人不要去他家住。
胡妍美听了,忍不住一笑,然后睡了个好觉。
林家有了去年的教训,今年特别小心,兄弟俩进考场的东西都由夫妻俩拿着,而这一路,他们哪怕被人挤了也只是让路,并不和人硬挤,眼睛只看着自己篮子,甚至在进场之前有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多余的东西,这才让两个儿子进去。
这回挺顺利,兄弟两人都进去了。夫妻俩也终于放下心来。
接下来几天,城里议论得最多的就是此次县试魁首,甚至赌坊中还开了盘子押几个有名的学子。兄弟俩也在其中,不过,只是因为他们特别年轻而已。
林父从来不赌的,这一次也忍不住押了点银子。
胡妍美没有关注这事,最近城里的人多,生意特别好,她哪怕只是收银子买菜,也忙得脚不沾地。周大运也差不多。
等他们回过神来,县试已经考完。有一半的学子在考完之后立刻就回了家,但也有些留了下来。
兄弟俩就在其中。
林家夫妻本来想回家的,毕竟得秋收,再说长期住在城里花费不小。可是,他们在临走之前,却被杨家给拦下了。
杨家说,兄弟俩这么年轻,日后前途无量,他们想要结一份善缘,愿意给林家夫妻免房费。
也就是说夫妻俩住的屋子是不要钱的,只收兄弟俩的那间。
有便宜不占就不是夫妻俩性格,再说他们也确实想守着两个儿子。去年可是出了意外的……万一那位叶老爷又出手,直接废了两个儿子的手怎么办?
城里这么多人,万一两个儿子没轻没重得罪了人,惹下祸端怎么办?
夫妻俩悄悄盘算了一下,不要房费这种好事错过了,可没有下一次。于是,两人就都留了下来。
他们看周大运夫妻俩赚银子,特别眼热,却也知道两个儿子要科举的话,他们是不好做生意的,便也只能看看。
考完距离放榜至少得半个月,林母闲来无事,听说城里有一间又便宜又好吃的食肆,便带着一家子过去打牙祭。
胡妍美站站门口收银子,大热的天,她手里抓着一把扇子,有客人出门她就收钱,挺舒适的活。
帘子被掀开,她下意识带上了笑,当看到是林家人时,笑容瞬间收敛:“你们还有什么事?”
林家人是来吃饭的,真不是来找茬的。听到这话,林母一脸不悦:“早知道是你开的,我们说什么也不来。”
话是这么说,眼角余光扫了一圈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堂,还有热火朝天的后厨,又看见便宜女儿一身轻薄的绸衫,俨然一副城里夫人的打扮。心里瞬间不是滋味。
林父转身:“走吧,咱们换一家。”
胡妍美也不阻拦,似笑非笑道:“我劝你们还是别在外头吃,免得付不起房费!”
林家人都觉得这是诅咒,林母回头瞪了一眼:“不要你多管闲事。”
胡妍美并不生气,脸上笑容更深:“好心劝说而已,你们非要撞南墙,谁也拦不住啊!”
见状,林家夫妻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附近和胡妍美这间食肆差不多价钱的也还有几间,夫妻俩又打听了另外一间味道比较好的上门。
饭菜送上来,确实不错,就是这地方看着不太干净。
林母看得直皱眉,不是她挑剔,乡下的庄户人家就干净不起来,别的不说,每年春耕得下大粪,其实很看得脏。她是怕这地方做的吃食不好,回头再让两个儿子闹了肚子。
“你们少吃点,慢点吃。”她一边说着,拿着筷子在盘子里各种戳。
恰在此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一桌人在说话。
“石榴巷子的杨家今年好像也有客人住。”
另一个人接话:“赶考的人那么多,总有不长眼的撞上去。听说这一次住的是一家人,现在还没搬走,肯定是不知道他们家那霸王账。回头被宰,不知道会不会吵起来。”
第三个声音接话:“不会的,这一次住的也是读书人。那家人兄弟俩个十几岁就已经是童生,前途无量呢,碰上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总不能为了那点银子毁了自己名声吧?”
林父正大快朵颐,他是不怕脏的,闹几天肚子也不妨碍什么。林母在后面的话听了个清楚,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低声问:“咱们住的是石榴巷子吧?”
主要是十几岁的童生很少,她怀疑后面的人说的就是自家。
林父颔首:“好像是。”
林母:“……”完了!
她瞬间就没了胃口,随便对付了一些,拉着父子三人出门,将方才听到的话说了。
父子三人没注意,林家旺听见了,却也没听全,他当时不觉得这些事情会和自己有关。
“咱们去试探一下。”
一家子很快就有了主意,林母回去后就找到了东家:“我们家有不少地,实在舍不得请人……”这话也是想表明她家很穷,讹诈也要有个度:“所以我们夫妻打算还是先回去收了粮食。兄弟两个也跟我们一起,这些是我们的房费,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她说着,将自己算好的房费递了过去,抬步就要走。
她是和杨家女说的这些话。这丫头挺年轻,大概十三四岁,面皮挺薄的,每次看到兄弟俩都会脸红。她想得好,万一这丫头不好意思开口,这事也就糊弄过去了。
刚走一步,就被身边人拉住。
杨家女儿飞快道:“大娘,可能你不知道咱们家的房费和别人家有些不同,热水喝其他用具都是要另外算钱的。你稍等,我让我爹来跟你算。”
林母心头咯噔一声。
她就说嘛,所有的地方都住满了,为何这家人会空下来。当时他们奔波了许久,已经疲累不堪,压根没有多想,也不认为有人敢讹诈童生。
现在看来,他们是大错特错,这家人讹诈的就是童生。
特么的,简直太倒霉了。
去年没能考,今年倒是考了,可这房费实在是太气人。
听着杨父报各种账目,林母一脸麻木。
林父大怒:“你们这是讹诈,是骗子,我要去报官。”
“其实这账目也没有多离谱嘛,我们家所有的被褥都是新的,那些大客栈也做不到这么干净。”杨父振振有词:“真到了公堂上,这账也说得过去。但两位年轻的秀才老爷大概就会因此落下一个抠搜的名声……听说秀才会有城里的富商资助,你们不需要吗?”
当然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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