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付兴昌抬头就看到了父亲的黑脸。
他转而看向胡妍美,眼神里满是不愤:“咱们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别老告状。”
胡妍美气笑了:“我没想告状,是父亲从别人那里听说的。”
“我才不信。”付兴昌之前受了伤,之前两天都不太敢动,现在好转了些,但走路还是有些不自在。
“混账。”付老爷大怒:“给老子跪下。”
付兴昌愈发不满:“爹,你别听她一面之词……”
付老爷一巴掌拍在桌上:“就你干的那些事,还用得着她来告状?”
胡妍美适时接话:“你那些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灯,那么多的眼睛盯着你。就算我不说,也总有人到父亲面前来嚼舌根的。”
这是事实。
但却让父子俩都黑了脸。
对于付老爷来说,多子多福是好,但几个儿子之间不合,互相陷害,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尤其这还被外人得知……关梦娴进门的日子那么短,又没有生下一子半女,和儿子的感情也不好,在他眼里,这就是外人。
付老爷呵斥:“周家那姑娘是进门给你做妾的,你用不着这般上心,传了出去,外头会说你色令智昏,还宠妾灭妻,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兴昌,这次的事,你办得太让我失望了。”
付兴昌想要亲自去迎妾,一来是他和周安静之间感情很深,两人又有孩子,那还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想给她们母子这个脸面。二来,他则是故意气关梦娴来着。
“爹,安静身怀有孕,我怕她动了胎气。那马车实在太不像样了,灰扑扑的,只配拿来采买。如何能用来接人?”
付老爷冷哼:“这是我的意思,爱来不来!”
已经有了身孕,关家那边不会再接纳她。且她已经答应入付家做妾,再没有了回头路可走,别说用马车去接,就算是拉个板车去接,她也照来不误。
敢不来么?
付兴昌张了张口:“爹,她腹中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这有什么稀奇的?”付老爷自己生下了六个儿子,最不在乎的就是子嗣:“这天底下能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以后你孩子多了,就明白了。”
付兴昌:“……”他只有这一个孩子,再没有别的。
胡妍美垂下眼眸:“对了,我还派马车去接了抱月。”此话一出,父子俩都看了过来,她笑吟吟道:“夫君,今儿你双喜临门,我够善解人意吧?”
付兴昌瞪大眼。
那天抱月跑到关家门口一闹,关梦娴当众承认愿意接纳她,付兴昌也答应了要纳她为妾庇护于她。但他还未娶妻,先让妾室进门到底惹人诟病,且抱月出身花楼,这身份实在不合适,于是,付兴昌悄悄将人赎身后,安顿在了外面。
这些日子以来,他偶尔也会过去,但要纳她为妾的心思却渐渐淡了。
付老爷微愣了一下,道:“你为何不与我们商量?”
胡妍美振振有词:“我是他妻子,帮他纳妾,我做主就行,再说,夫君是真心喜欢抱月的。”
付兴昌率先反应过来:“不行!就算要纳她进门,也不是非要在今日,你赶紧让马车回来。”
“迟了。”胡妍美看了看天色:“抱月住得近,马车就快来了!”
说话间,已经有后院的管事过来禀告:“夫人,月姨娘已经安顿好了。”
付兴昌:“……”
人都已经进来了,难道还能将其撵出去?
周安静昨夜得到消息,说付家第二天会上门接人。
并且这只是告知,不是商量。
她当时脸色就不太对,周家夫妻俩也觉得付家办事不厚道。不过,前来告知他们的人是管事,他们不满也没个说处,想要改期还得连夜到付家一趟。
他们想了想,女儿这大腹便便的,确实该早些过门,于是,到底还是默认了。
周安静看着母亲送来的朱红衣衫,论华美和她当初的嫁衣差不多,但这颜色……确确实实不是正红。她是真正穿过正红的,更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她心头有些难受,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她何至于受这样的委屈?
边上的丫鬟劝她早点睡,可她哪里睡得着?
一夜辗转反侧,天蒙蒙亮就被叫起。相比起成亲,这次各种事情都简办了,之前还有个喜婆帮她梳头,说各种吉祥话。可这一次因为得到消息已经是晚上,时间太急,压根来不及请,最后由周夫人身边的婆子帮着梳洗打扮。
周夫人也觉得女儿委屈,但她不敢哭,因为她一哭,女儿肯定也会难受。
“安静,别只顾眼前,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周安静深以为然,深呼吸一口气,压下眼角的泪意和酸涩,忽然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过来,听动静应该是周老爷身边的人。
周夫人本就因为女儿这过于简陋的婚事不悦,顿时恼怒非常:“慌慌张张做甚?”
随从在门口顿住,吞吞吐吐道:“接姑娘的马车到了。”
周夫人微愣了一下,大喜之日,应该是用花轿,她回头看到了女儿的大肚子,道:“付家到底贴心,你如今情形不适合坐花轿。若是抬轿的人不小心,或是他们被人收买,万一轿子落地,可太危险了。”
周安静垂下眼眸:“他对我一直都挺上心的。”
她打定主意要跟着付兴昌,自然是各种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
可随从面色却古怪起来,又急忙低头掩饰住自己脸上神情,道:“那马车……有些旧呢。老爷看到就生气了,前来接人的马夫说,这是大少夫人的亲自安排的。”
“旧?”周夫人后知后觉自己会错意了,看到随从眼神躲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我就说呢,关梦娴为何会这般爽快,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她抬步往外走:“我要看看有多不堪。”
周安静忍不住,她急忙追了出去,边上的人想拦都没来得及。
母女俩很快到了门口,看到那马车,两人都沉默了。周父脸色铁青:“付家欺人太甚!这压根就不是好好结亲的态度!”
周夫人也窝火得很,她做事向来思虑周全,本来是要发脾气的,却生生忍住了,试探着问:“那……能不去么?”
周老爷瞬间泄气,女儿肚子都已经八个月,再不出阁,这孩子就要生在家里了。
为了女儿的以后打算,还是得让她嫁过去。
周安静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刚才追出来,是不相信付兴昌真会让一个破马车来接自己。可事实摆在面前,这马车虽然没有破,但真的旧。比她家现在用的都还要旧一点。
平时让马车来接还差不多,今儿可是她的大喜之日。他真的有把她放在心上吗?
车夫看到新姨娘满脸是泪,也有些被吓着了。说实话,让他们一行人来干这事,他们也挺为难。但主子有令,不得不从啊!
若是没把人接回去,又成了他们的错处。于是,车夫上前解释:“姨娘快走吧,别误了吉时。本来他公子要亲自来接你的,只是走到一半,家里出了急事,被老爷叫了回去。”
顿了顿,又道:“小的本来不该多嘴,但还是要说,今天这马车是老爷和大少夫人的意思,公子本来还想争取的,可没来得及。”
周佳本来已经接受了这破马车,听了车夫的解释后,剩下的那点不甘也消失了。无论如何,付兴昌的心还在就行。
周安静委委屈屈上了马车。
一路上,马车还算平稳,走得比较慢。周安静的陪嫁婆子忍不住道:“小哥,你倒是慢点,咱们姨娘有身孕呢。”
这是周夫人为女儿请来的接生稳婆,就怕被付家人给动了手脚。其实,周夫人还安排了一些更隐秘的事……总之,女儿这胎一定得是个男娃!
车夫欲言又止,他还想再说,边上陪着他来接人的婆子扯了他一把。
本来他们方才说马车是大少夫人准备的就已经是多嘴,算是在夫人和姨娘之间挑拨。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们想让姨娘赶紧上花轿,回去好交差嘛。
车夫低声道:“咱们若是慢了,回头月姨娘先进门……”
“跟我们有何关系?”婆子瞪他一眼:“你傻不傻,万一让姨娘动了胎气,你担待得起,还是我担待得起?你要犯蠢,别拉上我!”
车夫一想也是。
安姨娘进门的时间与他们无关,他可不能好心办了坏事。
于是,车夫听了婆子的话,马车慢慢悠悠,快过午了才从偏门进了付府。本来纳妾可以摆几桌的,但家中刚有喜事,这事就没听懂外人。因此,周安静的马车直接就到了她所居住的院子外。
马车到了院子门口,周安静又觉得委屈。抬眼看到院子里热闹得不同寻常,好几个下人来来去去,端热水就算了,有些人还端着饭菜。
周安静看得一头雾水:“我都还没到,他们就摆好饭了?”
没有人回答。
一片静默里,周安静听到里面有人唤:“月姨娘,热水好了。”
周安静:“……”抱月?
付兴昌明明说过,抱月不会进府,他这一身除了非要赖着嫁进来的关梦娴之外,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抱月是怎么会来?
付兴昌为何不提前告诉她一声?
那个骗子!
一时间,周安静真的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正当她站在门口心中气愤时,就听身后传来付兴昌的声音:“安静,你怎么不进?”
周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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