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苏梦枕和杨无邪以外,第一次被套盾的王小石白愁飞师无愧三人,全都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透明的冰盾,若非大敌当前,他们这会儿已经要憋不住,好好问问苏梦枕这是怎么回事了。
唯有师无愧若有所思的看着冰盾的形状,视线不着痕迹地往玉塔楼上某处窗户望了一眼,果然看见搭在窗户上的两只小手,以及露出的半个脑袋。
雷损冷笑一声,澎湃深厚的内力激荡得衣襟在身后高高扬起“苏梦枕,我早就说过,你若是愿意改投我六分半堂门下,等以后你和纯儿成了亲,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这难道不比你守着个小小的金风细雨楼艰难求生要强得多吗?”
苏梦枕脸色沉冷,眸光如刃“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某只能辜负了雷堂主的厚爱。”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雷损并不生气,他的表情是笃定而自信的,苏梦枕这些不识好歹的话,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败者临死前的狠话,他没有必要和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过多计较。
雷损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人身上透明的冰罩,微笑道“你们身上这玩意儿看着倒是……有趣,模样也挺新奇,难道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王小石上次就已见过这层透明冰罩的厉害之处,不过他倒是没多想,只以为是苏梦枕一身内家功夫已臻化境,内力外放凝为实体也就罢了,竟还可以用作他人身上。
他胡乱擦了把脸颊溅上的血迹,心中大安,嘴角咧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清澈明亮的眸子染上兴奋的笑,对雷损喊话道“有什么用处,你上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他毫无顾忌地再次杀入人群中,雷损看的得分明,那个看似可笑得过家家一样的冰罩,竟然无论怎样劈砍,都无法突破它伤到里面的人分毫,而更让他火冒三丈的是,被罩在其中的人,竟可以完全不受影响地随意活动,也可以将肢体探出来挥舞着刀剑肆意砍人。
他也以为这是苏梦枕练的什么功夫,放弃了和以及缠斗的王小石,转头向苏梦枕攻去,并扬声吩咐几位护法和堂主,先将火力集中在一处,只要杀了苏梦枕,其他人也就不击而破了。
这世上没有破不了的盾,若是做不到,那只能是加诸在其上的力度不够,他就不信了,苏梦枕的功夫再邪门,能同时挡的下这么多堂主护法的合力一击?
雷损的推测是正确的,冰盾的确以火攻最佳,但若是物理攻击到了一定程度,也是可以破开的。
看到苏梦枕被团团围住,护盾上的裂痕越来越明显,小七急忙又给他补了一个。
而这一次,她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闪烁着冰霜寒芒的箭矢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落在苏梦枕身旁骤然炸开,为他再次套上一层密不透风的守护的护盾。
雷损恍然大悟,他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一个快速缩回去的小脑袋。
“原来如此,这并不是你自己的功法,原来是有奇人异士在帮你?”雷损若有所思道。
苏梦枕暗暗收紧握刀的手,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雷损的动作,时刻提防着他的每一步。
事已至此,无论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没什么用了。他心里微微懊恼,怎么就忘了嘱咐迪奥娜一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暴露自己。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雷损的看过去,王小石和白愁飞更是万分惊诧,他们如何能想得到,那样一个除了吃就是玩的猫一样的小姑娘,有这样的本事?
雷损猖狂得大笑,对左右两侧吩咐道“把她给我抓下来!”
话音刚落,数道人影腾空而起,直直奔着玉塔上那扇开着的窗户而去,苏梦枕王小石等人紧随其上,竭力拦着他们不让靠近。
小七一看这阵仗,早就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她原本只想躲在后面,暗搓搓的丢几个盾,谁想考虑的不周全,竟这么快暴露了自己。
已经是这副局面了,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思,破罐子破摔算了,要来就来个大的。
她悄悄探出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局势,目前的情形对金风细雨楼很不利,因为六分半堂的人真的太多了。
虽然知道苏梦枕本人暂时不会有什么事,雷损也注定死亡,但看着那么多倒下的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她依然不可避免的感到一阵肉痛。
这些可都是他饭票的财产啊,每损失一个人,饭票的实力就要打一分折扣,新招弟子不用钱吗?铸造新的武器不用钱吗?修缮损坏的建筑不用钱吗?饭票在这上面投入的金钱越多,不就意味着,可供她享乐的钱越来越少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在那些或阵亡倒地或受了重伤难以再战的人里,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在青楼值守每次见到自己就笑眯眯地给她塞小零食的叔叔,不顾她反对经常捏她脸蛋被狠狠咬过一口的小哥哥,会温声细语地嘱咐她不要乱跑小心外面有坏人的姐姐……
混蛋,不知道金风细雨楼这个场子是她罩着的吗?还想来抓自己,要是不给六分半堂的人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呢!
冰蓝色的神之眼光芒大盛,没有亮着灯的室内泛起幽幽蓝光,自然也吸引了许多一直盯着这里的人。
他们还在思考这阵蓝光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从窗户上轻飘飘的扔下来一个瓶子。
这样的力道和准头,谁都没把他当回事,也根本没人去躲,除了刚学会走路的三岁孩童,没有人会被它砸伤。
雷损也趁机看清了玉塔上那人的相貌,出乎他意料的是,竟不是他想象中世外高人般白发飘飘的老者,而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嫩嫩可爱的小女孩。
他在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好笑,真是个小孩子,连发脾气的样子都这么天真,她就是泄愤把屋子里所有东西都砸下来又能怎样?对这场结局已注定争斗会有任何改变?
不过,能人异士竟是个小姑娘,对他来说也是件喜事,因为心思单纯的小孩子,总是要比城府深沉的大人好控制的多,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只要再养几年,让她和雷家子弟结合,岂不是能永远为他们雷家所用?
瓶子刚好落在他身边,砰然炸裂,他没有去管,然而下一秒,梦幻唯美到极致的浅蓝色光幕,以破碎的瓶子为圆心,轰然向周围迅速蔓延。
片片纯白的雪花似被无形的气流激荡得在空中盘旋,璀璨晶亮的星子隐在光幕中,闪烁不停。
明明是繁花夏景之时,所有人却真切地听到了风雪的呼啸声,以及不知名的叮咚悦耳的响声。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他们竟闻到了浓厚的酒水的味道,当然不同人闻到的味道是不一样的,对于六分半堂的人来说,是辛辣刺激恐怖难言的怪味,对金风细雨楼的弟子来说,则是清冽甘甜的酒香。
一时间,不管是躺着□□的,打架的,还是躲在后面滥竽充数的,都不约而同停下一切动作,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雷损突然变色大变,他逃离似的运着轻功迅速来到光幕之外,脸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忌惮。
竟然有一股极强极寒的力量,顺着他的皮肤钻入他的血管和五脏六腑,只是这短短的一瞬,胸口的血液竟似凝结了一般,内力无法像以前那样运转自如,就连身上每一处肌肤都泛着疼痛。
和雷损有同样感觉得还有许许多多六分半堂的弟子,他们没有雷损深厚的功力,抵抗力远不如他,这会儿已经“哎哟”地叫着躺下不少人。
与他们的反应截然成对比的是金风细雨楼的弟子,他们愣愣地看着那些落在他们身上溶于皮肤的光点,愕然察觉到方才所受的伤竟有了好转的趋势,长时间作战带来的体力不支和疲劳,竟也一点点褪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热切地望向玉塔上那个窗户,被这么多人看的头皮发毛的小七立刻缩着脖子躲了起来。
雷损再也按耐不住,腾身而起,想要亲自去抓人,小七一看楼里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各自被牵绊着,尤其是苏梦枕,一人对战七八个一流高手,已是十分吃力,根本在无暇顾及她。
糟了,若是真刀实枪的打起来,她不可能打得过雷损的,唯今之计只有赶快跑。
也不知道苏梦枕安插在雷损身边那个卧底到底在干什么,什么时候了还不动手,看戏啊?
她给自己套了一层盾,远远地对着苏梦枕身边一人来了一箭,如流星一般快的箭矢让对方完全无法躲开,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下,步法迟疑的一瞬间,被苏梦枕抓住机会一刀割喉。
他的压力减轻少许,不再与这几人缠斗,迅速向雷损飞过去,拖着他的脚步让他没办法靠近玉塔一步。
当今两大绝世高手仅凭着无上轻功和内力,竟能毫不借助外物,安稳地伫立在空中。
雷损心中暗恨苏梦枕纠缠不休,脸上却突然换了副和善的面孔,笑着道“贤侄,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只要你把那个小丫头给我,我现在就带人撤出金风细雨楼,另外还可以再送你一个堂口,你看如何?”
苏梦枕面无表情,冷声道“雷堂主,这些你我心知肚明的假话就不必说了,今晚无论如何,你我二人之间,都要有一人死在这里。”
夜色下,他的眸子就像闪闪发亮的寒星,孤高狂傲,夏风温柔地拂过他的身旁,吹动一袭白衣猎猎作响,其势之霸道威严,有如天神下凡。
雷损也不动怒,依旧笑着道“那么,我再奉上白银二十万两,再多给你一个分舵,你看如何?”
苏梦枕冷笑一声“雷堂主,你莫非将我当成了三岁小孩来哄?还请出招吧,你我之间除了生死,再无需有任何只言片语。”
雷损摇头叹气,似是在为这个年轻人的冥顽不灵感到惋惜“贤侄,我是真心惜你之才,才会与你说这么多,你若是不答应,老夫也只好来硬的,强取便是,只是,金风细雨楼是你父亲一手创建,你何其艰辛的将它发展成如今这副光景,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它葬送在自己手里?”
苏梦枕还没说话,一道奶声奶气的小童音在二人头顶骤然响起。
“呸!臭老头,你别想骗苏梦枕把我交给你,他才没你那么坏呢!”
雷损神情和蔼地看着她,道“小娃娃,小小金风细雨楼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来我六分半堂,到时候你走出去了,别人一听你是六分半堂的人,都要高看你一眼,那才叫威风。到时候你想要什么,伯伯什么都能答应你,哪怕你说你要天上飞的鱼,水里游的鸟,伯伯也能想办法给你抓来。”
小七一听他这哄小孩的语气,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跟你走,你就是嘴里会吐小鱼,我也不要跟你走!”
雷损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当下再也沉不住气,双足在空中一蹬,就直奔她而来。
完了完了,她拉了bo的仇恨了。
小七慌张关上窗户,眼睛不住的看着哪里可以藏身。这个房间已经不安全了,她必须得赶紧换个地方。
苏梦枕不依不饶地追上来,雷损惊骇地发现,他的武功比起过去,竟又有了不少长进,而更让他疑惑的是,已经战斗这么长时间,他为何一次病都没发作过?
眼见着始终无法突破苏梦枕的保护圈,雷损只能含恨飞回地面,几位堂主立即围上来,小心请示“总堂主,那个小丫头……?”
雷损阴冷地抬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户,掷地有声道“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小丫头带回去。”
三堂主雷媚突然上前一步,轻声道“总堂主,我有个办法。”
雷损看着她,示意她快快说来。
雷媚娇柔地一笑,附耳过去,轻声道“我的办法就是……”
场上人声嘈杂,剩下几个字雷损听得不大清楚,他面露疑惑,正要侧过头再问一问时,一柄寒光凛冽的利刃如闪电一般,毫不留情地刺进他胸口。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雷损身边几人竟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原地傻站着,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雷媚面色不变,微笑着将匕首在雷损胸口处转了一圈,才缓缓□□,柔声道“我的办法是,只要你死了,一切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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