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墙角不成,赵德芳便三天两头过来蹭饭,香菱对这个倒是无所谓,做一个人是做,做三个人还是做,只要包拯不嫌弃就行,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九月份快结束的时候,香菱盘算着展昭应该快回来了。
月末的最后一天,她将竹椅搬到院内,和锅巴一人一个,半躺上去打盹休憩。
半梦半醒间,突然察觉鼻尖传来阵阵酥痒,很像晚上睡觉时锅巴把它的毛爪子糊上来,忍不住地想打喷嚏。
香菱闭着眼不耐烦地揉揉鼻子,嘴中含糊嘟囔着“讨厌死了,又喂我一嘴毛”,一边侧过身子将脑袋转到一边去。
低沉清润的低低笑声自身前响起,她猛然惊醒,一个挺身坐起来,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青年,惊喜大叫“展大哥,你回来了!”
手中把玩着一根芦苇,展昭笑意盈盈地说道“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香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身体好着呢,没那么容易生病的。”
她看着展昭还是换回了红色公服,乌纱帽也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发梢乌黑湿润,前胸后背处的衣裳都被浸湿一小片,便知道他是回来后匆忙洗漱了一番就过来找自己了。
比起离去时,他的脸上少了点肉,看着比以前清瘦些,显然这一个月过得并不怎么好。
“展大哥,襄阳那边如何了?”香菱问起最重要的问题,“襄阳王是不是真的……?”
没说出口的话被唇上突然多出的一根手指制止,展昭沉声说道“这话不要在外头说。”
香菱眨了眨眼,点头示意知道了。
展昭又恢复了笑容,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接着将手上那根芦苇丢给她,笑道“经过城外汴水时,看到岸边的芦苇长得好,便摘了一根,你拿着玩吧。”
香菱拿着芦苇又去逗锅巴,在它鼻尖上上扫来扫去,看着它不胜其烦地用两个爪子捂着脸,脸上的笑容灿烂地不得了,嘴里还轻轻哼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拿这东西哄我。”
展昭摇头失笑“好了,看见你一如往昔,安好无恙,我这就去找大人回话了,有什么话,等稍后再说吧。”
香菱玩得不亦乐乎,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嗯嗯,知道啦,你去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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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王谋反一事是真是假,香菱都不用特意去问,只看府中几位巨头的脸色就知道了。
展昭回来当天,包拯叫了公孙策,三人在书房商议公事直到天黑,连晚饭都是漱雪送到书房去的。
“那……你还要去襄阳吗?”香菱问他。
此时已过了二更天,打更的梆子声刚刚响过,开封府内大多数人已经躺在被窝里了,各院一片漆黑,除了厨房里还亮着灯光。
展昭姿势随意慵懒地靠在灶台边上,往嘴里送食的动作顿了顿,接着道“应该还要去的,我只探到那些江湖人频繁进出襄阳王府,且地方驻军有调动,至于其他的,则还要进一步寻找证据。”
香菱手握笊篱在油锅中搅动,一边分心看着锅内正在炸的鱼丸,一边很是理解地点头回道“我明白,有了证据才能掌握话语权嘛,否则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抓人,反倒容易让人家扯着大旗,搞个清君侧的名头,再竖立一个被昏君残害的重臣形象,肯定能忽悠不少傻子为他冲锋卖命。”
展昭挑眉“你倒是不笨。”
香菱气哼哼地鼓着脸“我一直都这么聪明好嘛。”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撇过手边盛放鱼丸的盘子,刚才炸出来的一整盘,现在被展猫猫吃着还剩下孤零零三四颗了。
“你怎么全吃光了呀!”她竖着眼睛凶巴巴瞪了展昭一眼,“你都不给锅巴留一
些,等等它睡起来吃不到,又要躺地上打滚了!”
展昭被她这一说,也是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吃的好像是有亿点多……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道“这一锅出来,全留给它吧。”
香菱把盘子换了个方向,放在自己左手边,离展猫猫远一点,谨防他管不住手,又开始吃个没完没了。
她又问道“那你下次去襄阳,可一定要带着我哦,咱们上次都说好了。”
展昭轻笑一声“这还得看大人的意思。”
他起身去找水喝,刚才吃了许多鱼丸,这会不免口渴,靴子踩在地上,行走间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掌宽的腰封紧紧系在腰间,即使屋内光线昏暗,都能辨出修长精壮的身形轮廓。
香菱盯着他移动的身影不满跺脚“你上次明明说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告诉大人,带着我一起去的!”
展昭解了渴,又走回原来的位子,身体后仰靠在灶边,侧头对她笑着道“但我下次再去,恐怕还是像这次一样,需要隐瞒身份过去调查,若是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的去了,带你一起也无妨。”
香菱失望地垮着脸“怎么这样……我也想去襄阳嘛,我都好久好久没出去玩过了,老是在附近闲逛有什么意思。”
展昭轻叹“我可不是去玩的……”
抬眼看着少女失落无比的可爱脸庞,他温声笑着安抚道“你若是想出去玩,我带你去城外看看如何,汴水秋声涛涛,岸边芦苇如霜似雪,风景绝佳,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芦苇丛、河岸、水里……香菱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顺着嘴角流出来了。
她咽了口口水,双眼发亮地用力点着头“想去想去,咱们明天就走吧!”
两人约好时间,等香菱那一锅鱼丸炸出来,展昭便送她回了屋子,两人就此分别。
第二日,忙完所有的工作,已到了黄昏时分。
天色刚暗下来,柳树枝头挂了一轮弯月,隔着几道院墙之外的夜市又一次变得喧嚣,府里大部分人要么睡去了,要么出去逛街。
展昭过来找她时,就看到香菱肩上那个碎花布的小包裹。
“你这是……?”他惊诧地打量了一眼,“咱们只是出城逛一逛,你这幅模样,看着像是要远行似的。”
香菱冲他神秘一笑“先不告诉你这里面是什么,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全是好东西。”
出了城一直往西走,便看到从穿城而过的汴水在静静流淌。
岸边芦花纷扬似雪,河中不时有小舟顺流而下,每走上一段,就能遇上同样是出来赏景的三两身着长衫的文人。
展昭带着她寻了处较僻静的地方,正好有个破败的亭子,亭子三面有褪了色的长凳,可以坐着歇歇脚。
他将巨阙放在手边,曲起一条腿坐在长凳上,半侧过身去欣赏着不远处的美景,耳畔隐约传来士子们击掌而歌的声音,心情只觉无比开阔。
香菱放下包裹,左右都转着看了看,脸上兴奋地不得了“这也——太棒了吧!”
展昭微微回过头,眼底映着月辉,温柔在脸上流淌,笑容分外动人“的确如此。”
香菱蹦跳两步凑到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展大哥,抓鱼就交给你了,田鸡我来搞定。”
“嗯?”展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有些不懂,不是正在谈论美景,怎么突然就跳到抓鱼抓田鸡了?
下一瞬,他的目光移到那个她从府里带过来的包裹上,心中有了猜测,脸上多了几分无奈的笑意“你这里面装的,不会是吃饭的家伙吧?”
香菱嘿嘿一笑,解开包袱给他看,切肉的小刀,盛食物的碗筷,洗干净切好的素菜,肉串,竹签
,还有一口小锅,各类调味品,点心,果子,蜜饯等等。
展昭无奈扶额,做着最后的挣扎“这么诗情画意的地方,我们还是不要……”
香菱一边推搡着他往河边走,一边从旁边找了根树枝交给他,道“拿上你的工具,快去吧,咱们两个人,三条应该够了,两条烤着吃,一条熬汤……嗯嗯嗯,快去快去,说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
半个时辰后,展昭吃上了美味无比的烤鱼,再也不觉得在这地方吃烧烤有什么不对了。
他吃了个半饱后,便动手往竹签上串肉,串好后刷上酱汁放在火堆上烤,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蔬菜叶卷烤肉这种吃法。
不远处的文人们对月吟诵千人名篇,他两躲在亭子里吃得满嘴流油,四周田鸡的鸣叫声都莫名少了许多。
吃饱喝足后,香菱一抹嘴,满足地拍着肚皮,嘿嘿笑道“哇——好满足,好久没吃过烧烤了,咱们下次要经常来哦。”
展昭“……下次就在府里吃吧,没必要跑这么远。”
香菱对此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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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半月,展昭又一次去了襄阳,香菱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同意带着她一起去,只说为了不暴露身份,他连路引都用了假的,大部分时间都宿在野外,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定然十分辛苦,并不适合带着她一起过去。
秋老虎过去,初冬已至,距离他说好的就去一个月的时间过了,展昭还是没有回来。
到了十二月份,颜查散去江苏治水回来了,白玉堂回到了开封府,展昭依旧没有回来。
香菱有些担心展昭的安危,便过去找包拯,说她想去襄阳那边看看,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
包拯说道“展护卫武功高强,为人机警,头脑灵活,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他都没办法脱身,你去了也于事无补。”
他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担心,不过就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以往展昭去外地查案子,一去半年都有的是,他对展昭的能力信任得很,小姑娘就是一心挂在展护卫身上,这才会慌乱地失了分寸。
看着低头生闷气脚尖在原地划着圈圈的小姑娘,包拯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清了清嗓子,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彼此看到双方眼中明显的笑意,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香菱啊,你从前在家时,父母可给你定过什么亲事?”
话一出口,公孙策急忙向他看来——大人,你怎么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
香菱愣了愣,却也不像其他姑娘那般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老实摇头道“我才十六岁,定什么亲啊,家里连酒都不让我喝呢。”
“十六岁啊……”包拯抚着长须,笑微微地轻轻点头道,“若我没记错,展护卫今年二十有三,年龄上确实小了几岁,不过不要紧,大一点才知道疼人。”
“嘎???”香菱眨了眨眼,感觉自己脑子被搅成一团浆糊。
她艰难地消化着包拯刚才那番话,若是没有理解错的话,包拯是准备给她和展昭牵红线??
正如她所想,包拯的声音温和地不能再温和,不怒自威的黝黑面庞上,硬是挤出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看着……怪伤眼睛的。
他继续问道“想来你已经猜到了,我看你和展护卫平日走得近,关系匪浅,相处也极其融洽。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你们彼此也有意,便由我给你二人做个媒人,香菱,你意下如何?”
香菱脑袋宕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包大人,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出,他们彼此有意这个结论的???
包拯见她不说话,很是理解地笑了笑,道“你若是愿意,等展护卫回来了,我再去跟他说一说,事关婚姻大事
,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意愿,至于展护卫,他那里定然没有不愿意的。”
香菱结结巴巴问道“所、所以,您还没把这事告诉展大哥是吗?”
包拯微笑“自然还没有,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先问一问你比较好。”
“千万不要去问他!”她活像屁股被什么刺了一下,噌地原地跳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慌慌张张地摇头摆手说道,“大人您误会了,我和展大哥就是好朋友,您可千万不要干这种事啊!!”
她都不敢想象,要是展昭知道这件事了后,他会怎么看她?想想就尴尬地让她头皮发麻,恨不得钻到地心。
最重要的是,有这种乌龙事件在前,他两以后怎么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自在地相处?
肯定不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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