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兰回来的白浩然彷佛变了一个人。除去和亓轩的一些疏远之外,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很多时候,更让人觉得他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计划的第一步,他需要让亓轩消失,接着是亓青,再接着就是他的干妈,虹。计划在他决定朝着亓轩的心脏开枪的那一刻,便开始了。如果不是心虚,打偏了,此时的亓轩应该已经躺在另一个地方了。
他取下亓轩病房里的窃听器,给乌鸦团伙的黑豹发了信息。路西法虽然给了他鬼奴令,但是在令牌之上的强权依旧是路西法。而能够与路西法联系的,也只有休屠耆。单向单线的联系,彼此都会安全很多。休屠耆防的是警察,路西法害怕的是青丘老爹。
就在白浩然给黑豹发信息的时候,亓青也到达了昆仑山的山脚下。由于错过了正午的时间,她只能暂时在山脚下的民宿度过一晚,等到了第二天再出发。与此同时,陈正锋沿着那幅画的线索展开了秘密调查。而因为进入轮回,被伤了元气的虹,现在也正躺在昆仑的凤凰台,老爹和玄鸟正在照顾她。
如果说,人活一生如大梦一场。那么这一场梦中,总有些是永远无法逃脱的梦魇。老爹说,那是一种剧毒,是情毒。谁也解不开,染上便又会上瘾。他知道路西法来了,自己的虹儿,便情毒复发,噬了心魔。
虹从轮回的虚空境回来之后,吐了一口黑血,便昏迷了过去。路西法,三个字一直在脑海中回响。三千年的记忆,在整个过去的场景中如云海般翻滚涌动。那是三千年前的楼兰,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楼兰的大王休密驮坐在大殿的主座上,主座闪烁着金光,一双羽翼从主座背后伸展出来,而羽翼的边缘上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也一同闪着宝气。大王休密驮一身波斯装扮,五彩丝线缂绣的大氅,大氅里隐现着他壮硕的胸膛。乌黑的络腮胡子上挂着未干的葡萄酒汁,他左手握着一个纯银镶嵌红色玛瑙的酒杯,酒杯里还有一些没有喝完的葡萄酒。右手握着一把金刀。金刀竖立在羽翼宝座的一侧,刀鞘金光闪闪,和宝座一样耀眼夺目。在刀鞘的鞘口处,还镶嵌了几颗细小的钻石。
大殿里更是金碧辉煌,大殿的屋顶上绘着九天玄女飞天图。大殿中央的六根金柱上刻着祥云和金龙。两侧的墙壁上,规律地排布着网格窗。宫廷御用的乐师们正在吹奏着庆祝的乐曲。一群身着盛装的舞女们,光着脚在大殿里伴着乐曲跳跃着,欢腾着。
一个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衣。白衣外又附了一层白纱。乌黑如瀑布的长发,从她的肩膀垂了下来。她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盒子上绘制的是饕餮纹。这是那个时期漆器的标准配饰。盒子里是一颗刚刚炼制出的长寿丹。这是大祭司特别秘制给大王的贡品。少女贴着金柱,穿过热闹的人群,缓步移至到休密驮宝座之下。她躬身把饕餮纹的木盒举过头顶“大王,大祭司让我把长寿丹给您送来。请您过目。”
休密驮余光落到女子身上,斜着身子,又俯下,把脸靠近女子的脸,女子慌忙抵下头。“带我向你的母亲大人问好。”休密驮的气息如狮子一样从鼻尖传出来,一下就涨红了女子的脸。休密驮用舌尖在自己厚重的嘴唇上来回舔了一下,眼神里迸发着狩猎时的光。
少女颤抖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再次把木盒举过头顶“大王。”她的声音也开始抖。
“大王,这是大祭司的一番心意,就请先收下吧。我送她回去,向大祭司复命。”站在一旁身穿黑金铠甲,长剑在腰的男人,抱拳上前请命。
“如果不是看在大祭司的面子上,本王倒是很愿意今晚就消遣了你。哈哈哈”说完,休密驮仰身往后斜靠在王座之上,挥手让身边的侍从把木盒收下。不再看男子和少女。少女依旧颤抖着跪在王座之下,一动不动。男人一把拉起少女,往殿外走去。
少女一路上颔首不语,男人默默跟在一侧,始终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少女时不时会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身侧。每次她的余光总能与他的眼神相遇。而此时,少女都会快速收回那一丝光,加快脚步往前赶路。少顷,再缓步,再用余光找他。
就这样,两人一路无言。不知过了过久,少女在一座庙前停住脚步。她徐徐转过身子,发现男人依旧在身后。少女绯红着脸,微微含身,道谢“多谢相送。”轻轻的四个字从少女齿间溢出。男人如触电一样,愣了一下。少女直起身子,楼兰夜晚的风带着七分沙漠的热情,还有三分星光的浪漫,撩过少女如瀑的秀发,丝丝缕缕在她的耳畔摇曳着。男人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
“还,还没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可否?”男人赶忙拱手躬身请教。热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又在头盔的红缨处喷出,融入楼兰夜晚的风中。
少女愣了一下,牙齿轻咬着嘴唇,看着眼前躬下身的男人,他勇敢又不失礼节,古铜的肤色,英俊的脸庞,在一身黑金色铠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英武。正想着,男人挺起身,两人眼神擦肩而过,少女把目光转向脚尖。心跳的声音开始愈加清晰。她微微抬头,发现他还在等她。她有些慌张,不知所措。转身逃进庙里,男人一脸失望又疑惑地往里张望。此时,少女又跑回来跳到男人的面前“芷兰。”
她抿着嘴。抬头往上,眼睛里的秋水星辉扫过男人的脸。刚好迎着男人的眸光。她迅速转身往庙门里跑,秀发白裙轻如仙子,就在她回眸的那一刻,男人双手圈成一个圆,对着芷兰大喊“路西法,我叫路西法。”芷兰嘴角浅浅的一个甜笑,转入了寺庙。路西法醉在了那一晚的楼兰。
正当路西法还沉醉在刚刚的那个星眸微转的瞬间,一个缠着头巾,身披坎肩,阔腿灯笼裤,腰间别着弯刀的小胡子男人从远处跑了过来。抱拳弓腰“路西法将军,大王正在找您。东方国家的使臣就在您离开的时候,来到了我们的大殿。”
“他们来做什么?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路西法脸色一变,加快步伐往大殿的方向走去,同时寻问着小胡子男人。
“听说是来和谈,但是条件是要我们楼兰向他们的国王俯首称臣。大殿里的大臣们吵成一团。大王这才要来找您,听一听您的意见。”小胡子男人小跑着跟在路西法的后面。
大殿里人声鼎沸,吵架声已经从大殿的网格窗溢了出来。路西法推门走了进来,当人们看到他,大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休密驮张开双臂,从他的宝座上迎了下来“哦,路西法,你可算是来了。这两位是来自东方的使臣,他们要和咱们一起商量一些事情。”
路西法皱着眉头打量着两个人。裳衣盖脚,衣襟交领。袖大如扇,头戴蝉纹通天冠。腰间配有兽面云纹玉环。路西法拱手抱拳,示意礼节。两位使臣见状,躬身抱拳施以回礼。礼毕,路西法在休密驮宝座右侧站定。
“久闻休密驮大王手下有一员虎将,骁勇善战,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其中一位使臣上前说到。
“我们路将军可是东方人,当然更加了解你们东方人的做法喽。有什么可以之说,没必要绕弯子。”一位身穿姜黄色绢制长袍的人捋着胡子,眼神中流出一丝轻蔑。
“从陀阁迦大王开始,我的祖先就来到了这片土地上。我的血液里更多的流淌着的是楼兰的血。只是肤色上,没有阿吉纳大人那样白皙罢了。”路西法的声音礼貌而有力量。阿吉纳撇着胡子瞪了路西法一眼,侧过身去。
“我只听说过东方有一个神秘的国家。那里的百姓擅长养鹿。都是用金豆子进行交易。黄皮肤,黑眼睛。不知道二位是来自东方的哪个国家呢?”一个穿着白色长袍外挂宝蓝色绢制长坎的碧眼金发的男人,声音尖细地说到。
“东方地大物博。山岭蜿蜒盘旋,犹如巨龙酣睡;草原辽阔,水草肥美;五谷丰盈,瓜果甜蜜,牛羊肥壮,百姓安居乐业。海港碧波滚滚,成熟的稻谷更是金光灿灿。东方只有一个国家,大汉!”说着,男人抱拳举向东方。
“鄯乌勒,不要问那么愚蠢的问题。路西法,他们这次来是希望咱们向他们的大王称臣,我想听一听你的看法。”休密驮制止了还想说话的碧眼金发男子,转脸看向路西法。
“楼兰是我们世代守护的地方。我们虽然小,但是我们能够自给自足。往来商人,我们也都是尊为上客。我们也同样拥有着广阔的胸襟。如果做朋友,我们非常愿意,如果让我们俯首称臣,我们愿意用我们的头颅和热血告诉你们答案。”路西法紧握着刀柄,眼睛里迸发着火光。
阿吉纳上前苟笑着“好啦,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我们要尽到家主的礼仪,请两位使臣先去驿馆休息。明日再议。如何?”言罢,转身面向休密驮,左手掌贴着右肩膀,躬身请示。
“的确,今日的天色已晚,两位东方的使臣,一路颠簸辛苦了,请先到驿馆休息。阿吉纳,这件事就安排你去办吧。”休密驮忙走下宝座,站在阿吉纳的身边,微笑着伸手示意。待使臣走出大殿,休密驮便示意大家都散了。
回到府邸的路西法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使臣议和之事,并没有让他有太多的劳心。毕竟这么多年,这种场面大大小小也是见过很多。使他难眠的还是那庙前的一个回眸,那是只一眼,就让他觉得一万年都不遥远的感觉。
从大殿散去之后的休密驮也没有闲着,他又秘密地去见了阿吉纳。而这一切也被鄯乌勒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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