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
林湘湘好奇问道“两位师祖不回仙剑宗和天道宗吗?”
“自然是要回的。不过,在回去之前,我们要先去一趟地宫。”说到此处,祁明光突然摆正面色,目光直视林湘湘,神情严肃道“说来,此事与你父亲还有几分关系。”
“阿爹!”林湘湘一声惊呼,道“祁师祖,你果然知道我阿爹的消息!”
事实上,林湘湘早就想问祁明光关于她阿爹的事情了,但是两人相处时间短,期间又穿插了各种事情不断,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询问。
此时,祁明光突然说起,林湘湘心里既急切又忐忑,隐隐还有一点儿期待。
祁明光这么厉害,她阿爹是不是还活……
但是,下一秒,祁明光就直接打破了林湘湘的期待。
他低沉着声音,说道“你父亲已于五年前,死于骆驼岭……”
满心期待落空,只一言,林湘湘便如坠冰窖,脑袋更是嗡嗡作响,只能勉强看见祁明光一张一合的嘴,完全听不清他后面到底说了什么。
祁明光看着林湘湘面上的血色快速褪去,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又羸弱,颇为担心。
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小姑娘因为救人昏倒在他怀里的场景,同样的苍白,一样的羸弱。
“你……没事吧?”祁明光迟疑地开口,关切地问道。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消息会对林湘湘造成如此大的冲击。
未进入修仙界之前,他身边亲缘就已经断绝。
进入修仙界后,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对于生死,他早已看淡。
你可以说他凉薄,但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感触和想法。
对于林湘湘反应,他无法感同身受。
林湘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喉咙又干又涩,根本说不出话。
单钧浩颇为尴尬地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埋怨祁明光说这种事情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搞得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里外尴尬不是人。
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离开,现场悲伤的气氛,真的不适合他!
单钧浩站起身来,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和马师兄说,就先走了。你们……”顿了顿,好像说什么都不好,最终只对林湘湘微微拱手,干巴巴道“节哀。”然后转身离开,脚步飞快。他一贯嘻嘻哈哈,最不善处理这种悲伤的事情,还是交给祁明光去头疼吧,谁叫是他自己的因果呢。
单钧浩一走,凉亭就只剩下祁明光和林湘湘。
祁明光缓缓开口,继续道“大约十年前,我修炼到筑基期大圆满,却迟迟无法结丹。师尊为我卜了一卦,道我的结丹机缘不在宗门而在外面,我因此出门历练,寻找结丹机缘。”
林湘湘一边安静地听着,一边极力缓和自己的情绪。
“我行至玄水之滨时,听说此地有一处地宫,乃上古修士的秘藏遗泽,心中似有所感,猜测结丹的机缘是否就在其中?但是进入地宫须得有钥匙,也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黑铁令牌。”
“几番探寻,终于叫我发现黑铁令牌的下落。不想那人竟是躲在修仙界的魔修,而且已是金丹初期巅峰,手段颇为毒辣,十分不好对付。我和那魔修大战一场,后来不敌,被其招魂幡所困,幸得师尊所赠的一件法宝才得以保住性命,留灵台一丝清明,不至于被鬼影缠身,万鬼哭啸影响心智。但是,如此一来,魔修奈我不何,我亦无法突围逃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一行人闯进了我二人斗法地界。”
“我以神念传音让这些人快走,奈何他们凡胎,意志薄弱,还不待退出去就被招魂幡影响了心智,自相残杀,成了招魂幡的养料。”
“唯有你父亲例外。”
“你父亲和其他人不同,心智坚定,并未被招魂幡影响和蛊惑。但是魔修已经关闭了出去的通道,你父亲想要离开也不可能。”
“你父亲向我求助,我亦无能为力。只能告诉你父亲,要是能破坏魔修插在地上的招魂幡,我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我说这番话,其实完全没有想过你父亲能真的破坏招魂幡。事实上,不仅是我,那魔修亦是如此作想。谁能相信一个凡人能够破坏招魂幡?特别是在它还有百鬼护持,魔气缠绕的情况下。你父亲真要是去做了,触之即死,就是结局。”
“阿爹他去了,是吗?”林湘湘留着眼泪,哽咽问道。
祁明光微微点头,道“是的,他去了。就算被百鬼抓扯、啃咬,被魔气腐蚀,他都没有放弃,带着一往无前、坚定的决心,以一把凡兵利器,在招魂幡上刺了一个浅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临死前,他说他叫林柏,有一个女儿叫林湘湘,住在孟家村……”
说到最后,祁明光微微叹气,佩服道“你父亲是我平生仅见凡人中有大毅力之人,他很了不起,你当以他为荣。”
“呜呜呜,阿爹……”
林湘湘捂住脸,哭的伤心极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她知道阿爹为什么明知是死局还要去破坏招魂幡,因为她还在家里等他,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平安回家,就算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也会让人给她带消息,不会让她担心。
呜呜呜……阿爹这是在让祁明光给她带消息。
林湘湘哭得十分伤心。
祁明光想着,到底是自己的首席,也说了要亦师亦父,再不能感同身受,也须得做些什么。
于是,不善于安慰人的祁明光憋了半晌,终于记起自己的乾坤囊中好似有一方锦云乾坤帕,本是一件飞行法宝,如今权当锦帕先拿出来给小姑娘擦擦眼泪应应急。
“不要哭了,逝者已逝,生者还需继续。未来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能和你父亲一样,做一个坚定的有大毅力之人。”
“嗯!”
林湘湘带着哭腔重重点头道,同时,接过锦云乾坤帕,先是擦了脸上的眼泪,然后又醒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毫不做作,毫不客气。
“不好意思,弟子失礼了。弄脏了祁师祖的帕子,等我洗了再还给你。”
祁明光看了看捏在林湘湘手中的锦云乾坤帕,微微一顿,然后别开眼,说道“不用了,不过一张帕子,送给你了。”并没有告诉林湘湘这一件高级的可以载人的飞行法宝,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锦云乾坤帕……我被主人拿来讨好妹子后,又无情地抛弃了,嘤嘤嘤。
见林湘湘的情绪稳定后,祁明光又从乾坤囊中拿出一把已经断成两截的匕首,递给林湘湘,说道“这是你父亲当年用来破坏招魂幡所用的匕首。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还想不明白,这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凡兵利器,你父亲究竟是如何用它撼动招魂幡的?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也十分了不得。”
然后问道“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林湘湘接过断成两截的匕首,仔细端详一番,发现匕首手柄处刻着一个小小的繁“武”。
林湘湘说道“这是我们镇上武家作坊打造的匕首,阿爹最喜欢他们家打造的东西,说质量好,用着趁手,从不偷工减料。这样的匕首,我们家有好几把,阿爹还给我做了一把,以作防身。”说着,从乾坤袋内拿出一把差不多的,但是更小也更精巧的匕首,指给祁明光看,说道“你看,这里也刻了一个‘武’字,是武家作坊的标志。”
祁明光接过,在手里稍微感知一番。
相同的材质,相同的做工……毫无特殊之处,就是一把平平无奇、再普通不过的凡兵利器。
“莫非真的是意外巧合?”祁明光微微皱眉,喃喃不解道。
林湘湘也在神念中询问符隐灵是否知道,符隐灵想了想说道“有可能是因为血的原因?”
“血?”
林湘湘一下子就想到了美人阿娘和点睛神笔,惊问道“难道是美人阿娘的血?”
“确有可能。”符隐灵说道“这么多年来,点睛神笔就靠符隐家嫡系后代的精血催动支撑,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研究出其他的关于符隐家血的作用?符隐蝉很聪明,能够从中窥探到一鳞片爪的消息,也不足为奇。若是她后来有所发现,将自己的血提取出来留作激发阵法、符篆,保护你和你爹,也合情合理。”
“你要告诉祁明光你的身世吗?”符隐灵好奇问道。
林湘湘摇头,道“不会。”顿了顿,又补充道“至少暂时是不会的。”
她还不确定自己对祁明光的感情是不是一时冲动荷尔蒙作怪,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两人确定了关系,她也不会事事都依靠祁明光,做一个依附而生的菟丝花。
她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自己解决。
套一句现代的至理名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用在修仙界就是,实力强弱决定上层建筑。
无论在哪儿,无论何时,如果一定要有取舍,她都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上层建筑!
这才是她立足的根本,而非某个男人。
“那就好。”
符隐灵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林湘湘是个恋爱脑,陷入情情爱爱的迷障,丢了本心,失去斗志,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最后弄得自己姓甚名谁、要干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这却不是符隐灵杞人忧天,在情爱方面,女修普遍比男修更加容易沉迷,容易动摇,心志不坚。毕竟能够不靠自己努力就能得到优渥又安逸的生活,谁又不想呢?这就导致,不管是俗世界,还是修仙界,男权社会下,高位者,通常都是男性,俗世界暂且不说,修仙界能够凭自己本事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女修,凤毛麟角。高位阶的女修,和男修相比,十不存其一,数量实在稀少。
特别是,林湘湘之前还表现出过对祁明光的好感,虽然外人不知道,却瞒不过和她签订契约的小家伙们。主人的喜好,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小家伙们的心智,让他们也跟着喜欢祁明光。
符隐灵就是在发觉这一点后,更加担心,甚至隐隐对祁明光起了杀心,不愿他成为林湘湘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林湘湘还是清醒的,就算对祁明光有好感,也不影响她理性的判断。
祁明光再从乾坤囊中拿出一块黑铁令牌给林湘湘。
“这是什么?”
“黑铁令牌。”
林湘湘将黑铁令握在手中,触手温热,和蛋蛋之前拉出来的那块看不出材质的黑漆漆的令牌好像。
祁明光说道“当年,我被困入招魂幡时,就发出了求助信号。只是骆驼岭是天生的迷阵,又有招魂幡作祟,我的气息被掩盖,师尊一直找不到我确切的位置。我借助你父亲对招魂幡的破坏突围后,师尊就迅速找到了我。那魔修被师尊杀死后,其中黑铁令牌共有两块。师尊对黑铁令牌不感兴趣,便全部给我了。其中一块,本是你父亲应得的,如今给你,亦算是物归原主。”
用阿爹性命换来的黑铁令牌,林湘湘一点儿也不喜欢。
“不用了,多谢祁师祖厚爱。”林湘湘低垂下睫毛,轻声说道“这个黑铁令牌,我有一块。”说着,捏了一个法决,从乾坤袋里拿出蛋蛋拉出来的那块黑铁令牌。
祁明光颇为意外,问道“你这黑铁令牌从何而来?”
林湘湘将密室一事简单地说给祁明光听,只不过将蛋蛋吃了匣子,换成了她为寻找机关不小心打开匣子,其中正好有冉良朗的灵慧魄和这块黑铁令牌。
祁明光从未问过林湘湘是以何办法救的冉良朗,如今算是一并有了答案。
他感叹道“当真世事难料,冉少城主能够遇上你,绝对是他此生的大幸。冉城主夫妇对外宣称你是海滨城的大恩人,你当之无愧。”
林湘湘却是苦笑,道“祁师祖就不用再为我粉饰遮掩了,我心里清楚,我选择救冉良朗,肯定有很多人骂我不知所谓、烂好心,被人打了左脸还要自甘堕落贴上右脸,迟早跌跟头,被蛇咬。就我这样的性情,修仙不如回家去种地……他们骂的不错,我也通通接受。”
“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