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章队伍里的士兵都是人不是神仙下凡,只要是人就要吃饭,就要军饷。人是铁饭是钢,士兵们两顿不吃饭,就拿不起刀枪来。”
“而且军士们在大战前夕,还必须要吃一顿好的,大碗吃肉大碗喝酒。连一顿大米饭都吃不饱,肉都吃不饱,谁肯为你去攻城拔寨?”
“要知道攻城拔寨是九死一生的活,很可能去了就有去无回。因此大战前夕的那顿饭,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顿。”
“元朝末年,百姓是饿殍遍野。路上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千里无人烟。”
“然而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下,朱元章却能做到让他手底下的士兵不饿肚子,大战之前还能吃好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秦宇道:
“别跟我说是士兵们自己屯田种出来的粮食。在没有战事的时期可以屯田。在战事持续的时期,屯田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李善长。”朱元章道,“李善长是处理后勤的一把好手,朱元章在占领了一个州县之后,都会让李善长去管理。”
“他在州府里鼓励农耕,召回流离失所的百姓……”
“李善长,就是朱元章的萧何。”
“李善长的确是这方面的能手,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奠定了他大明第一文臣的地位。”秦宇道,“世人看打仗,都喜欢看轰轰烈烈的战场厮杀,看个热闹。却不知,军士粮饷的充足与否,才是决定一场战事胜负的关键。”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搞后勤的,才是朝廷最大的功臣。因为士兵们,一天也离不开粮食。”
“不过,你说李善长是召回流离失所的百姓,鼓励农耕,才能为朱元章筹措到了大量军粮,显然都是欺骗那些不懂的人。”
“为何?”朱元章诧异的问道。
“因为既然出现了大批百姓流离失所,那么田地注定要荒芜。”秦宇道,“而且粮食从耕种到收获,起码要大半年时间。其中会出现很长的一段空窗期。士兵或者说人一天也离不开粮食,这段空窗期,又该如何解决?”
“此外,荒芜了很久的田地再次耕种,来年也绝对不会有太好的收成。更何况古时候的粮食产量,本来就很低很低。再加上当时还是灾年,蝗灾,旱灾,气候也不利于粮食的生产。”
“他鼓励农耕产出的那点粮食,连百姓的口粮恐怕都不够,哪里能提供大量的粮食给队伍?”
“因此百姓耕种收获的粮食,只能算是军粮的一种辅助来源,而不是主要来源。”
朱元章闻言神情凝固,他之前一直都以为,李善长为他筹措到的粮食,都是从土地长出来的。是他把管辖区治理的很好的结果。
然而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既然占领州县百姓耕种出来的粮食,并非军粮的主要来源,那么李善长当初又是如何做到,满足队伍粮饷需求的?”
其中的秘密,估计就只有李善长自己才知道,朱元章心中暗想。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就能明白李善长是从哪里弄来的粮食了。”秦宇道,“古时候的粮食,大多数都掌握在士绅手里。”
“他们是金字塔的第二层,金字塔倒塌,他们受到的影响很小。”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想必你比谁都清楚。那就是,百姓,根本没有自己的土地。”
“既然百姓都没有自己的土地,为什么灾荒、战乱之年,会出现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呢?他们可以继续依附地主士绅呀?”
“因为战乱之年兵荒马乱,那些士绅地主害怕被那些乱兵视为抢夺的对象,便立刻收缩其羽毛,赶走了自己雇佣的的佃农。”
“至于灾荒之年,粮食的产出抵不上他们的口粮,佃农同样也会被赶走。”、
“于是,灾荒战乱之年,便出现了大批流民。”
“我说这段话的意思是,古时候的流民,其实都是被地主士绅赶出家园的。之所以说这段话,是因为有很多人,还不清楚这里面的细节。他们以为古时候出现流民的原因,是灾荒和朝廷腐朽,和地主士绅没多大关系。”
“不错。”朱元章道,“地主其实根本不用自己出面赶走佃农,他们只需要收回土地,不租给那些佃农就行了。然后朝廷再来向佃农征收各种苛捐杂税,百姓交不起税,被压榨干最后一滴血就必须离开家园,成为流民。”
“地主就是佃农的主人,没有了主人的庇护,佃农分分钟钟被赶出家园。”
“既然百姓根本就没有土地,那么李善长,又如何鼓励百姓农耕?”秦宇问道。
“先生的意思是……”朱元章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李善长为朱元章筹措到的军粮的主要来源,其实是当地的士绅,地主?”
“你总算是明白了。”秦宇道,
“而且他要鼓励农耕,也必须和当地的地主士绅打交道。田地都是地主士绅的,士绅地主不同意,百姓也无田可种。”
“此外,”
“李善长在后方,是绝对不可能用武力,从地主士绅那里抢粮食的。他没有军队,而地主士绅,却有自己的武装。而且各地士绅地主沆瀣一气,并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各个世家都有来往,他们形成的集体势力不可小觑。”
“所以如果他用强硬手段,从地主士绅那里筹措粮食,必然会引起后方起火。这种事情,明智能干的李善长是不会干的。”
“不错!”朱元章道,“自从李善长管理后勤以来,朱元章占领的后方州县,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后院起火的事情。”
“既然不能动用武力,又要向别人筹措粮饷,李善长是如何做到平衡的呢?”秦宇又问道,“他总不能天天给地主们上课,让他们变得品德高尚,无偿把粮饷给他。他们那些人都很现实,李善长拿不出足够的好处给他们,是筹措不到粮饷的。”
“所以他们必定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某种交易。”朱元章神情一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