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友财风风火火的一进门,发现所长赖长山双腿架在办公桌上,左手拿着一张报纸,右手拿着茶杯,正悠闲自得的品茶看报,好不惬意。
黄友财的突然闯入把所长赖长山吓了一跳,右手一哆嗦,几滴茶水溅落在裤裆上令他非常气愤,心里骂道,这他妈的谁啊这是,怎么没敲门就进来了?不知道这是所长办公室吗?不像话!
他恼怒的抬头一看,原来是黄友财,心下了然,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孩子的事,眼睛一眯计上心头,决定借此机会给黄老实一个下马威,那张大饼子脸顿时拉长,阴云密布,大眼皮一抹搭冷冷的扫了黄友财一眼,也没理他,继续埋头看报纸。
“长……山”黄友财本来热情满满,但一见人家根本无视他的存在,酝酿很久的饱满情绪立即消失无踪,声音也越来越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黄友财忽然觉得如芒刺背,转头一看,只见赖长山的儿子赖永峰坐在门口旁边的沙发上,这小子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茶杯,身前的茶几上散落着几张报纸,他正瞪着眼睛瞅着黄友财,同样也没吱声,不过他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股怨恨之意,毫不掩拭。
黄友财一见他们爷俩那幅爱搭不理的样子就有些来气,再一见赖永峰那种眼神更是气上加气,心里大骂:哟嗬!你个小崽子,这什么眼神啊,把我儿子打成那样,你还有理了?这家伙把你得瑟的,大白天耍流氓,你要是我儿子非把你腿打折不可!再让你浪!
还有赖长山,装什么大尾巴狼啊,那原来经常坐一起喝酒,见着我那都是大哥长大哥短的,热情的不得了,现在看咱家破落了,不行了,这都不搭理我了,看见也当没看见,当我不存在了,还真是翻脸无情!
黄友财无奈的暗暗摇头,大叹势态炎凉,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不易翻脸,还迫不得已的调整了一下情绪,皱巴巴的面容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笑呵呵的主动跟人家打招呼,“哟嗬,长山在呢,你看我这眼神也是不好使,没喝酒就多了,还以为你不在呢,你这是忙啥呢。”
黄友财虽然绰号是黄老实,但人不傻情商很高,心里头多少有点怨气,故意拿话点赖长山,别忘了咱们那可是酒友。
酒友?
槽!还以为你老黄家是靠山乡首富的时候呢?
今时不同往日,少跟我套交情,老子不吃那一套!
“嗯。”赖长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然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看报纸,不冷不热的随口应付了一声,更别提让黄友财坐下了,态度可见一般。
黄友财笑容一滞,深深看了赖长山一眼,走到办公桌前,强颜欢笑,“长山呐,我就是过来问问,咱家小三究竟犯了什么错误,不是说了解情况吗,怎么到这儿就给关起来了?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儿子脸都肿成猪头了,这事,你家小峰应该清楚呀,再说,两孩子的事没必要整这么大,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黄友财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家赖永峰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清楚,大白天耍流氓的事儿,非得让我说出口吗,再说了,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还把我儿子给关起来,这是不是太欺侮人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人呢,别欺人太甚!
黄友财的话里净是软刀子。
赖长山眉头一皱,心里嗤笑,黄老这是话里有话啊,真行,还跟我扯这个,可惜用错地方,然后偷偷的向儿子一使眼色。
“误会个屁!你个老家伙,你看看你儿子给我打的,他妈的疼死老子啦1赖永峰恼怒的站起来,把袖口往上一撸,右手臂上一道一尺多长的血印便呈现在眼前,看着挺渗人。
“看见没,这就是你家黄三干的好事,当然,你要是觉得这不算事,也没关系,我这儿还有呢。”赖永峰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带血的小纸包,打开以后里面是两颗血呼啦的牙齿。
“这是……”黄友财表情一滞,面露疑惑之色,难道小三把他牙齿给打掉了?
“看见没,好好看看,这是你家黄三给我打掉的门牙。”赖永峰还故意把嘴张开,露出牙窟窿,牙龈上还冒着血丝,还有些肿胀,看起来通红一片,应该是新伤。
虽然赖永峰口口声声的表示这些伤都是黄三打的,但实际上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那手臂上的伤是他自己下山时不小心被树枝刮伤。
那两颗牙齿其实是两颗假牙,赖永峰中学时打架被人家打掉门牙,后来安的假牙,这回想办法整治黄三,就从乡**的食堂要了点鸡血,抹在牙床上,用这种小伎俩忽悠黄友财。
黄友财绰号黄老实,那心眼多实呀,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一看人家牙都掉了便信以为真,立马表情严肃的表示歉意,“哎呀,这孩子下手够重的,没深没浅,不好意思啊小峰,回头我一定狠狠批评他,好好教育他!真是太不像话了1
话虽这样说,但黄友财心里美滋滋的,最起码儿子也没吃亏,也打到了赖永峰,还暗暗给儿子叫好,打的好!像赖永峰这样的臭流氓就应该这么打!
这也是大多数父母的心里,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占便宜,没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吃亏!
但他不知道的是,打掉两颗门牙属于轻伤二级,已经触犯刑法,要判一至三年有期徒刑!
“教育个屁,他妈的谁不知道你叫黄老实啊,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能教育出啥来,要教育也是我替你教育!我得使劲削他1赖永峰一边收好假牙,一边嘚瑟的训斥黄友财。
黄友财一直在忍气吞声,眼见赖永峰嘴巴啷鸡的一点也不尊重自己,立即沉下脸来,但语气还是十分和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跟谁俩妈妈呢,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呢?”
赖永峰梗梗着脖子正要大放厥词,被他爹赖长山瞪了一眼之后又憋了回去,乖乖的坐下来,不过仍是一幅气鼓鼓的模样,那表情甚是气人。
黄友财没有理会,也犯不着跟一个孩子置气,上前仔细查看了他的胳膊,其实就是破点皮根本没大事,便笑呵呵的说道:“看这伤口倒是挺长,不过也没出血,应该是没啥事,上点药就好了,这样,医药费大爷出了,花多少钱跟我说。”
黄友财觉得这就是一点小伤,吃点消炎药就能好,根本就不算啥事儿,要是搁他小时候,根本不用上药,哪出血了直接上点土面,过几天也就好了,农村孩子就是皮实。
“这就完啦?”赖永峰瞪着他,没有好气的说道,又故意一咧嘴把牙窟窿露出来。
“啊,那你的意思是……哦,你瞅瞅,差点把这茬给忘喽。”黄友财一拍脑门,讪笑道:“那啥,大爷负责给你镶牙,咱去县城镶两颗好牙,中不中。”
黄友财希望这事能早点圆满解决,用期许的目光看着赖永峰,但这小子把头一扭没理他,又瞅向赖长山,赖所长照样也没理他,转念一想,明白了,敢情人家这是没满意埃
“那什么,长山呐,我家那小子你是看着长大的,咱家现在的条件你也清楚,确实有点困难,但你放心,该给的营养费绝对不少给,500,怎么样?”黄友财伸出一只手掌比划着,满心期待赖长山能答应。
在他的想法里,500块钱那就不少了,这可是相当于农村普通家庭三四个月的纯收入。
“嘁!500?还好意思说出口,你这是打发要饭花子呢1赖永峰翻了个白眼,表情不屑一顾,指了指茶几上的中华烟,“看见没,都不够一条烟钱。”
“嘿,你小子怎么跟你黄大爷说话呢,没大没小的真是没规矩,不就是把你门牙打掉了吗,不就是轻伤二级吗,不就是判个一两年吗,不就是档案里留下污点吗,也不算啥大事,出来以后照样生龙活虎。”赖长山终于坐直了身体,板着一张大饼子脸,大刺刺的发话了。
打掉两颗门牙就要判2年?有这么严重吗?
黄友财一听这话顿时有点发懵,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神情一凛,“长山呐,咱们都一个村住着,乡里乡亲的没必要整这么大,营养费你就说个数,我尽量满足,好不好。”
黄友财知道这是赖长山在“点”自己,还是嫌钱给的少,所以就好言好语的跟人家商量。
“啥钱不钱的,咱们乡里乡亲的,哪能要你钱呢,是不是。”赖长山斜睨了一眼黄友财,看他站立不安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然后话峰一转,“我是没事,关键永峰这孩子,都22啦还没对象呢,你看他现在说话都漏风,这谁家女孩子能跟他呀,怕以后对象都难找喽。”
赖长山呷了口茶水,偷偷的观察着黄友财,渐渐的嘴角含笑,在他眼里黄老实就是一条鱼,一条饥不择食的鱼,而他就是姜太公,只要他微微勾勾手指,这黄老实就会乖乖上钩。
“那哪能啊,永峰这孩子咋说也是一表人才,关键家世好,有个吃公粮当所长的好爹,那十里八村的小姑娘还不得上赶子往上扑啊,你说是不是。”黄友财瞄了一眼赖永峰,不禁老脸一红,心中暗暗忏悔,唉!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瞪眼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