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飞提到的这个老武头,是水泥厂的一个老职工。这个人性格耿直,说话从来不给人留面子。心里有什么说什么,经常让领导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因为他敢于当面揭露一些厂子里面某些领导以权谋私的不正之风,经常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经常会提出一些厂里比较敏感的问题,所以,许多领导都怕这个老武头,特别是那些自己的行为有把柄的那些领导,更是对这个老武头感到头疼。
苏秀玲一听王雪飞提起了老武头,她笑了笑,她忍不住偷眼看了看张永强的表情。
张永强也笑了,说道:
“人家老武头要来,谁也挡不住啊,某些领导不喜欢他,那也没办法。不过,明天的会议,你们几个都要灵活一些,不要让场面失控。”
大家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刘春江和薛柯枚一起来到了会议室,这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会议室里的音响里正在播放着一曲欢快的乐曲,歌声在大厅里回荡着。这些退下来的老干部们,有的坐在一起见面相互问候着,或者相互开着一些玩笑。苏秀玲和王雪飞正给他们分着水果和爪子。
快到十点钟了,这时,书记柳石英和厂长吕志刚等几个厂级领导步入会议室。他们一进来,便赶紧走到几个老领导前,上去和他们寒暄着,之后,柳书记拉着一个前任厂领导的手,请他们坐到会议室的领导席那里。
厂长吕志强主持会议。他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张永强,见张永强点头,就敲了敲摆在桌子上的话筒,笑着说道:
“今天,是大年的初九,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在这里召开迎新春茶话会,目的就是要和大家共叙这一年来所走过的历程,共同展望未来。首先,我代表水泥厂党政,向在座的各位老领导,老职工,以及你们的家属,表示诚挚的敬意,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大厅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接着,吕志强把话筒交给了党委书记柳石英。
柳石英的口才很好。他在这种场合讲话从来也不用讲稿。他知道,下面的这些人也不想听他讲一些场面上的官话。
他先是把这一年来他在水泥厂所做的一些主要工作做了一个大体的介绍,同时,他也把当前的水泥行业的发展形势和大体动态,本厂当前所面临的任务,遇到的一些困难,包括自己的一些工作思路,做了一些介绍。
最后,他说道:
"企业的发展要靠大家共同支持。在座的各位,都是有着多年的丰富经验和智慧,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好的建议,希望各位都能够提出来;同时,对我们的工作认为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也欢迎大家给我们指出来,我们一定会虚心接受,认真考虑,进一步改进我们的工作……"
会场上有二个话筒,一个是领导席上的,那是有线话筒;另一个是无线话筒,专门是给下面参加座谈的来宾发言用的。
第一个发言的老干部,是个老资格的中层领导,在水泥厂的威望也较高,由于过去当了多年的领导,他说话的官腔很重,而且说话也比较客观,他首先是对柳石英上任以来的工作,给与了充分的肯定。对不足之处,只是作了一些轻描淡写的批评。
接下来的几个老干部,发言也大体上一样,都是好话说的多一些,对于不足,也提了一些。
柳石英和吕志强两人手里拿着钢笔,认真地记录着。
发言的人讲完了,便把话筒又传给了别人。这些发言的人,有的话长,有的话短。有的发言精采,有的讲的干巴巴的。
这时,话筒终于轮到了老武头了,他刚才几次要求发言,但都没有拿到话筒,这一回,他总算拿到话筒了。
这个老武头,文化水平不高,讲起话来自然也是没个头绪,往往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所采用的语言,也都是一些大白话。
他拿着话筒,脸胀得通红,嗓门也亮,大概是由于激动,刘春江注意到,他的手似乎有些抖。
“……现在的领导,官僚主义严重,脱离职工群众。过去的老领导,讲究的是工人身上有多少油,干部身上就有多少油。那时候的领导,天天和工人兄弟打成一片。可是现在呢,在厂子里面一年到头儿也瞧不见一个人影儿,今天坐飞机出国考察,明天做火车开会,老是在外面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还有,一心只顾自己享受,刚刚买的新汽车,屁股还没坐几天,这就又换了一辆新汽车,……这叫什么作风?旧汽车怎么啦?难道坐旧汽车车轱辘就不转啦?坐旧汽车大窑就不冒烟啦?……”
说到这里,由于激动,他咳嗽了起来……
下面的这些人,有的人低着头闷头抽烟,有的人悄悄地看着坐在领导席上的柳石英。
柳石英的脸上,此时看起来也是红一片紫一片的,显得很不自然。
这时,苏秀玲连忙站起来,她快步走到了老武头的身边,给老武头递了一杯水,让他坐下来慢慢说,不要激动。
王雪飞也赶紧站起来,抓了两个大香蕉和几个橘子,硬是往他手里塞……
“武师傅,您先吃些水果,消消气,有什么话慢慢说,来,吃香蕉,吃香蕉……”说着,他快速地把香蕉皮剥了一半儿,不停地往老武头的另一只手上送着。
哪知道老武头根本不接王雪飞递过来的香蕉,他倒是接过了苏秀玲递过来的一杯水,喝了几口,然后又接着说道:
“……我刚才讲到哪儿了?……对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工人的住房问题,有的职工,一家人好几口人,都挤在一间小房子里。而另外有一些人,一家人房子占了好几套,老婆在外面的单位本来已经有了房子了,可是,水泥厂这里还是照样给他分房,更可气的是,还有的人,明明这个人早就调出水泥厂好几年了,可是水泥厂这里的房子还是白占着,常年累月地空锁着,这像话吗?”
老武头越说越气,就在这时候,话筒却没有声音了……
由于会议室的空间较大,虽然老武头的嗓子大,但是,除了他跟前的几个人稍微能听清楚他说的话,别人就干看着他的嘴在动,但说什么话就听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