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两里地,没时间了,得把他们放进来入城。”城头之上,谢槐安倚在一架床弩旁,冷冷地面对着韩裳的刀锋。他就是刚刚射出那支火箭的人,这契丹人仿制的床弩无疑是守城利器,架在城头差不多能射出两里地去,他就是靠着这个大致判断距离。可显然,一直以来跟他有说有笑的韩裳不这么想,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当场便翻了脸。
“你疯了么!老谢1这个一路上和稀泥的路护头子此时此刻少见的面色狰狞,他那环首大刀端在手里,刀尖止不住地颤抖着。“那可是女真人!他们入一处城便会**掳掠,几天不封刀!这就是一群蛮人!疯子!你要救他们?”
“他们若是败了!指不定今晚这城下就会多出一万五千具行尸走肉1谢槐安没有生气,他只是微微拿手拔了一下那刀,没有拨动,也就没有勉强,只是借着战场上那点火光,死死地盯着韩裳,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最后还是韩裳发了狠,直接将刀架在谢槐安的脖子上:“那就让他们都死在这城下!这银术可的大军,指不定手上都沾了多少人命!死有余辜1
“若是这里没挡住,后面那大队行尸裹挟他们再度南下怎么办!破了北安州、便是古北口,你觉得燕地还有什么能挡住他们!靠郭药师那支七拼八凑的常胜军么!还是你们燕地豪强那些坞堡寨子1谢槐安理解这个皮室军余烬的感受,女真毕竟与他有着灭国破家之仇。可这时节,他也没有时间再去解释。
这是超越这个契丹汉子理解的灾祸,在这些东西面前再没有什么契丹女真、大宋西夏,只有活人和活死人!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转向了曹凛:“若是燕地涂炭,下一个可就是大宋的河北、河东两路!曹将军,你是皇城司的人,当知晓何谓大局糜烂1
“别去!曹将军你知道女真蛮子都是什么样的人?你怎知他们不会赚开城门便将你一刀剁了!你怎知这残军便会老老实实守在这孤城里,不会一哄而散继续逃命1
曹凛看着争执的二人一时间居然也不知该如何眩他是皇城司的密探头子,想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挣一场富贵不假,可到底还是惜命的。他怕自己这边城门一开,那群杀疯了的女真人眨眼就能把自己这百八十斤的肥硕身子给砍了。
“再怎么说,宋金海上之盟犹在!你打出个朝廷命官的旗号,又救了他们一命,总不会稀里糊涂被这些女真人砍了脑袋的1谢槐安看着又瞅了一眼城下,已经有不少女真甲士在铁骑的接应下汇聚在城墙下,甚至还有些辅兵卸了甲,叠起人梯,尝试着向上攀援一点再做计较。
谢槐安还在劝曹凛。他对面韩裳先收了刀:“他娘的老谢,我知道你是个有见识的。这一次就随了你意,放那些女真蛮子入城!但是你得让他们困死在这里,挡那些漫山遍野的死人1
“好!这个我自有说法1谢槐安笑笑,几个人也不再犹豫。他们似乎是被这应接不暇的怪力乱神给镇住,竟然不知不觉都开始听这个西军逃兵的指派。
城头吊桥轰然落下的时候,不光那些徘徊城下的甲士,连银术可也是一愣。此时他们已经全军背城列阵,面对那黑暗的喧嚣,只想着不知还要撑多时才能入了这城,却不料城中竟然有人自己将吊桥放了下来。尽管如此,这女真重将依然是一丝不苟,派当先几名亲随轻骑入城,扫视了一下,见确无什么伏兵才招呼大队人马入城。
城中的行尸被早前那地底钻出的魔物召唤出去,如今这城里空荡荡的,也用不着如何扫荡。他们这一万五千人的大军连着抢回来的伤兵退下来不过七千之数,缺乏甲胄的辅兵死伤惨重,不过骑军甲士倒是生还过半,让他仍保有一战之力。若论伤亡,当真是一命换一命的惨烈——每杀死一个死人,就得牺牲掉一个麾下儿郎,如此算来,这些行尸若论战斗力,竟是比辽军精锐还要凶悍!
银术可阴沉着脸,指挥还有些余力的铁浮屠又冲了几回,将城门左近犁了个干净,方才下令封门。他封门的时候,身后那一直缀着大军的活死人已经在战场四散的火光中隐隐露出了些许影子。借着门缝,他甚至觉得自己对上了其中一对绿色的眼,吓得他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柱直往上蹿。
直到亲眼看着几个百夫长带人将这城门控制起来,他才缓缓转过身来,在昏暗的火光中眯着眼睛,看那几个被自己亲兵围住的人。这支接应他进城的人马鱼龙混杂,有契丹、有宋人,甚至还有个看起来像是读书人的小白脸,他们身上背着显然是从城中摸来的弩弓,同自己一样的狼狈。辽国覆灭之后,燕云不乏这样的商队,他们在这里无非是想要搏一把富贵,可如今北地异象丛生,他们竟还敢进到这北安州里,这便是最大的问题!想到这,银术可心中已有计较,但凡这群人想借着商队身份蒙混过关,哪怕刚刚确实帮过自己,也要毫不犹豫地给他们砍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那边就站出一个路护打扮的男人,他清了清嗓子,倒是学着女真人的礼仪单手抚胸,微微鞠躬,说出的话却叫在场每一个人都脸色一变:
“大宋官家近侍,皇城司检校校尉曹凛,见过贵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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