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宗公子说得极是,是老奴僭越了1刘总管只得等候。
刘总管只是看着沈清月领着这群江湖草莾去了后院。
刘总管冲左右递了个眼色,左右二人紧随这群江湖客。
人群中那三位自称是太尉的也是紧跟众人寸步不离。宗泽扫了这几人一眼,冷笑了起来。
沈清月在父母灵位前三跪九叩,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抹干了眼泪,又转身向这一众老英雄叩谢,并说:“各位都是与先父至交,便是月儿在这世上的亲人长辈,请大家受月儿一拜,算是拜别长辈。”
“丫头啊,咱们黄州有送嫁的习俗,我们这些老人家既然被你认作叔伯长辈,便是要为你送嫁的1
“对啊,我们都为沈姑娘送嫁1风驰掣连忙站出来表示同意江老堂主的话。
“韩老四,你东西准备齐了吗?”江老堂主朝祠堂外呼喝了声。
“都预备齐全了,大家选一样,谁敲锣?”
韩四叔命几个喽啰不知从哪儿搬来锣,小锣,大钹,小钹,镲,鼓。
“韩老四,你怎么把鼓也搬出来了?快送到祠堂去1江老堂主有些不悦。
韩四叔猛然惊觉,这是送嫁是不能打鼓的,他用力拍下脑袋,又让人把鼓搬进去。
在锣声中,在黄昏处,沈清月这才跟着刘总管一行浩浩荡荡往汴京去。
钟百顺紧紧跟着宗泽,时不时瞪着宗泽,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这队伍连同刘总管带来的八名护卫,以及三名太尉大人,共计二十四人,倒是圆满的很。
行至黄州城时已近戌时,黄州府尹早在城东门口等候。
因为这群江湖人一路锣声未停,刘总管有气又不敢说什么,一路黑着一张脸,见到黄州府尹才扬声喊道:“停下,停下,不要再敲了1
锣声是停了,但不是因为刘总管的话,而是宗泽扬起手示意大家停下。
黄州府尹按照与宗泽事先约定,装作不相识,只是去迎接刘总管,一番客套话后,便将众人领进驿馆。
好在驿馆房间足够,江老堂主等人却不肯进去,这群江湖好汉逍遥自在惯了,与官府打交道极为不痛快,尤其是与刘总管他们比邻而祝
俗话说,人越老反而脸皮越薄,在黄州府尹一再游说下,这除最年轻也是五十朝上的年纪,再怎么说也是这黄州府尹的一番好意,众人只好勉为其难的住进了驿馆。
原来,这驿馆房间也分三等,沈清月如今贵为郡主,又有和亲使命在身,理应住在那唯一的上等房间。
“刘总管,您意下如何?”黄州府尹低声询问着刘总管的意见。
刘总管昨晚住的便是那间上等房,今日却要住中等房,心中正有些不痛快,但是他还是有数的,纵使他再怎么瞧不上这民间郡主,她还是比自己矜贵。
“贺大人你只需记得,万不可亏待了郡主,郡主身份尊贵,一切日常用度一样都不能少1刘总管再次拔高声音,众人直听得毛骨悚然。
沈清月从前也不觉得刘总管原是这般令人讨厌,听了刘总管阴阳怪气的话,心中大为不爽,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宗泽和江老堂主几人挤一间房,黄州府尹也任由他。
三位太尉因为一路夹在大群人中,别人敲敲打打,他们却紧握着兵器,完全被大家忽视。
来到驿馆,众人都安排妥当,他们却坐在大厅中,黑着一张脸。
黄州府尹正准备打道回府,见此情形也甚是纳闷,便上前询问缘由。
原来是他们不愿住下等房间。
“三位仁兄,这里是驿馆,向来只供有官职在身的人居住的,你们本就不能入住,只因郡主奉旨去西夏和亲,你们作为送亲队伍,是郡主的亲朋好友,本府才以礼相待,只是三位仁兄,想要住二等房间实在不合规矩1
“下等房间已经住不下。中等房间明明仍有空的,府尹大人怎就不能变通?”其中一个年轻的人显得十分气愤,年纪大的却瞪着他,并按住他的手臂。
年轻的那位这才知道他失言了。
黄州府尹何其了得,约摸已经猜出,这三人的身份不简单。这三人的行为举止完全与普通的江湖人不同,训练有素,而且他们似乎是在执行秘密任务。
黄州府尹眼珠子一转,遂又笑着说:“这位仁兄说的不无道理,中等房间总归是空的,给三位住又何妨?”
年轻的听了黄州府尹的话,面露喜色,年纪大的却满脸戒备,另外一个眼中只有不屑,之后三人神色各异地随黄州府尹分别入住三间中等房间。
黄州府尹下楼后让几名衙役值守,便悄悄敲开宗泽与江老堂主的房间。
江老堂主有些疑惑,宗泽与黄州府尹二人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
“难道二位早就认识?”江老堂主见二人笑得如此默契,心里有数了,再细看二人,年纪相仿,这黄州府尹生的眉清目秀,一派斯文。宗泽的江湖习气与其相比,互相映衬。
“老人家,您说的没错。”黄州府爽朗地笑着道。
“老头子一介江湖草莽,不懂规矩,还请贺大人见谅。”江老堂主正准备弯腰抬手作揖,被黄州府尹拦祝
黄州府尹这一拦,感受到老人家比别的同龄老人要健壮。
“老人家,这里不是公堂,无需多礼。”黄州府尹也细细打量老人家,又道:“老人家可是举义堂江老堂主?”
“正是老头子我1
“晚辈常听宗公子提起您的英雄事迹,实在是令晚辈敬仰。”这黄州府尹连忙行礼。
这黄州府尹不仅没有一点官架子,反而对自己这老头子如此恭恭敬敬,实在与自己想象中的公门中人恪守成规完全不同。
“我老头子算什么英雄呀?当今世上,称得上英雄的有很多,我老头子却不敢当。若说英雄,老一辈就算了,如今少年英雄辈出,宗公子堪当,清月郡主堪当1
宗泽原来一直听着看着,听闻江老堂主说他是英雄,连忙摆手,并连声称“不,不,不!月儿算得,我宗泽算不得。”
“宗公子实在太过谦虚,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发展稳固铁枪会,三过家门而不入不说,还耽搁了科考。”黄州府尹道。
江老堂主亦觉得可惜,在一旁点头称是。
宗泽却道:“贺兄过誉了!宗泽只是觉得兴国安邦不止于文治,当文治武功兼具,切不可伤春悲秋,尽叹春花秋月。以往岁岁科考都是考这些华而不实的诗词,我只是不愿随波逐流而以。”
“当真如此?”黄州府尹很是惊讶,叹道:“我与你是同乡,参加科考前,又蒙你照料,让我在汴京生活起居无忧,我见过你的文采,确实堪称一流,那时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科考前半个月突然离京忙于铁枪会事宜,我以为你是为成王强壮兵力!今日听你这般说,才知你是为了国家武功建树。”
宗泽听了黄州府尹的话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同乡兼好友在今日之前竟然是这样想自己,心中为自己当时的坦诚而感到后怕,“贺兄,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难道君不见我大宋自太祖一统江山之后竟没有太平盛世吗?这一切归根结底就是重文轻武之过。”
“宗公子所言令贺某茅塞顿开呀,纵览古今,有哪一朝哪一代不是文治武功兼具,才能强国富国?”黄州府尹顿了一下,烛光下抬起神采飞扬的脸,看向宗泽。
宗泽轻叹了口气,但愿他是真的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