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祖上的荫庇,你赵胜能用玳瑁做成的头簪簪发?用珍珠和美玉装饰刀鞘、剑鞘?出入数百人跟随?良田美池不计其数?”耶
“或许你觉得我是在嘲笑你们,不,这是你们应得的,因为当初你们的祖先在该拼命的时候拼命了,而我们的祖先退缩了,所以你们成了贵族,我们依然是平民。”
“这件事我本可以不说,因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赵国亡了,我也可以回到大山种地,过回以前的生活。但是我不忍心看到大王辛辛苦苦经营的赵国就这么被你们挖根基。照这么下去,最多五十年,那千千万万的平民便会和你们的祖先当初一样,站出来和你们这群腐朽的贵族拼命,撕碎你们脆弱不堪的王权贵胄,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你们碾入历史的尘埃。”
冯去疾面色激动,黄石公说出了他不敢说的话。
魏无忌一脸的无奈,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但没有人敢说出来,只有黄石公敢。
黄石公的话如同一柄柄大锤砸在众人的心上,砸的众人脸色发白,心中发颤。
作为贵族,他们深知自己所谓的天生贵胄只是骗人的。
他们的贵胄不是天生的,而是祖宗拼来的,他们的贵胄同样也不是永恒的,数百年来,天下亡国不计其数。耶
如果贵胄是永恒的,现在还是周的天下。
秉心而论,魏无忌、赵胜并没有错,因为这个年代就是这样,不要说平民,就是贵族中不受宠的庶子庶女又如何?
近千年的阶级划分,贵族、平民的差距,不是一下子就能抹除的。
其实现在已经算好的了,受到种种影响,魏无忌、赵胜等人已经改变了对平民的看法,至少不会视之如犬彘,但要说将其放在平等的位置上,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年青一代,也只有真正平民出身的黄石公是将平民放在平等位置上,冯去疾更多的是经历上党之战后对平民的同情,李斯一样是同情,只不过见到的是被拐卖的妇女。
韩非出身韩国贵胄,真真正正的和平民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更多的是一种维护法律,力挺师兄,以及一些年轻人的冲动在里面。
再加上一些人的做法让他想到了韩王,但他是不敢骂韩王的,那只能骂骂别人了……耶
“我们……没有挖赵国的根基。”赵胜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的说道。
他承认自己喜欢穿华服,喜欢昂贵的物品,喜欢前呼后拥的感觉,但是他绝对没有损害赵国的利益,挖赵国的根基。
作为赵国的宗室,和赵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谁挖赵国的根基他都不会挖。
“人贩子在挖赵国的根基,你们庇护人贩子就是在间接挖赵国的根基。”黄石公沉声说道。
“人……已经杀了,有人认为判得严了,有人认为判得正好。但应该没有人认为那群人贩子是无辜的吧。”魏无忌环顾了一下四周,沉声说道。
无人有异议。
“既然如此,这件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准再鼓动此事。”魏无忌说道。耶
“诺。”
……
“就这些?”赵括为魏无忌倒了一杯酒,一只手撑在石桌上,望着面前一池的荷花。
“就这些。”魏无忌说道。
“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赵括问道。
“将李斯调往河套,担任县令。”魏无忌说道。
“黄石公、韩非、冯去疾呢?”耶
“也调往河套担任县令。”
“你魏无忌就不担心世人骂你以权谋私,打压异己?”
“不怕。”魏无忌摇了摇头,嘴角露出微笑,他的名声还是很坚挺的,不过赵胜……实在有些难过,韩非骂的实在是太狠了。
而且华阳之战和田文屠杀赵国一县的时候,赵胜正好是赵国相国,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干系。
“况且大王不是说过,猛士必发于行伍,宰相必起于州部。他们现在还嫩了点,想和臣等斗还需要历练几年,接触接触真正的底层是什么样的。”魏无忌说道。
“那就让他们去河套吧。”赵括点了点头。
新一代想要成长起来,基层的经历是必须要有的。耶
而且县令这个官职并不低,因为赵国是没有州这个行政级别的,朝廷下面就是郡,郡下面就是县,二十岁担任县令也是不多见的。
……
“骂的爽吗?”
滏水边,鹖冠子随意的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中握着一根鱼干,旁边的木桶中没有一条鱼。
“爽,这辈子都没有骂的这么爽过。”黄石公笑着说道,捡起脚下的石头朝着水中砸去。
“后悔吗?”鹖冠子问道。
“后悔啥?难道他们还能派人杀了我?只要不杀我,我能有啥损失?大不了回楚国,回黄石山。要不是老头你当初非要带我来赵国,老子还不想来呢。”黄石公满不在乎的说道。耶
他本来就习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远离朝堂,坐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只是被鹖冠子带到赵国,又刚好受到赵括的忽悠,年轻人一时冲动,才决定留在赵国。
他和李斯完全不一样,李斯很看重权力,黄石公则完全不看重这些东西。
正如他所说,大不了回黄石山种地,凭他的本事,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呵呵。”鹖冠子抚摸着胡子,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深知这个弟子,如果黄石公真想回楚国,第一时间就走了,而不是来找他。
既然来找他,那就说明还是想留在赵国的。耶
“你笑什么?难道你想回楚国了?”黄石公瞥了鹖冠子一眼,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鹖冠子的笑不怀好意。
“回楚国干嘛?在这里每天想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偶尔去讲几堂课就行了,每个月还有俸禄领,回楚国种地吗?老了,怕是种不了地喽,弟子又不肖,也不肯给我这个老头养老。”鹖冠子说道。
“庞煖师兄竟然如此不肖,不愿给老师养老,我这就去骂庞煖师兄,不对,是庞煖贼子。”黄石公愤恨的说道,装作起身要走的样子。
“回来。”鹖冠子无奈的呵斥道。
他这个弟子不拘泥于形式,有时连他也无可奈何。
“还有事?”黄石公继续蹲下,捡起石头朝河里丢。
“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是你不该那么说的。魏无忌、赵胜都是对赵国有大功之人,不该被你这么骂。”鹖冠子说道。耶
“那……我下次骂轻点。”黄石公说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王为了打磨你的性子,会将你外放。”鹖冠子说道。
“当郡守?”
“你还不够资格,最多当一县县令。”
“那就一县县令吧,无所谓。”黄石公说道。
“如果决定留在赵国完成理想,那就好好干,仕途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有时候妥协是为了更好的行进。为师虽然懂得,却不愿意去做,所以只能待在学院。但是你不仅要懂得,也要去做。”鹖冠子说道。
“嗯,我知道了。”黄石公认真的点了点头。耶
“有你师兄在,他们不会为难你,但是你不能一直给你师兄惹麻烦。”鹖冠子说道。
“嗯,我知道了。”黄石公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我的鱼都被吓跑了,你去街上买两条鱼赔给我……哎,你别走啊……逆徒,不肖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