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左》、《国》里这些筮例中出现的“八”之说,后人皆不解其意,且说法不一,这“八”说,成为千古之迷。
我们已知《左传》里记载的筮例共有十三例,而以春秋《周易》筮之的筮例有十一例,因十三例中有两例是以《周易》以外的筮书筮之。而以春秋《周易》文本筮之的十一例中,就包括了《左传·襄公九年》中出现“遇《艮》之八”说法的这一筮例。也唯有这一筮例里的说法与其它十个筮例的说法不同,让后人莫名其妙。
《左传·襄公九年》里的记载,穆姜迁住东宫时,曾为此事而筮之,遇《艮》之八。史官说:‘是谓《艮》之《随》’。由此而知“《艮》之八”,就是“《艮》之《随》”。这《艮》之“八”,如何变成《艮》之“《随》”呢?我们先将《艮》与《随》符号列举如下:
(这是今本《周易》里《艮》与《随》两卦的卦画符号,因无法上传图片,故略)
前面已说过春秋《周易》文本里的《艮》里也没有以《随》名称做“繇题”的,故“《艮》之《随》”已不是“变繇”筮法。而这一筮例已将《周易》作卦来看待,从“卦学”上说,《艮》与《随》是春秋《周易》文本里的两卦名称。那么,“《艮》之《随》”,就是有《艮》里的“八”,变成了《随》,这就是个所谓“变卦”问题了。那么,是如何“变”的,而在“变”之前又如何称“八”呢?
若是《艮》卦变《随》卦,在起卦过程中,求得《艮》卦时,应有五个“变繇”(或称“变画”,在今本《周易》定型后,称“爻变”或“变爻”)出现,才能有《艮》卦符号,变成《随》卦符号。我们看到上面的《艮》与《随》两卦符号,在起筮时,《艮》卦符号的第一、三、四、五、六是要“变”的画,即有“—”变为“--”,或“--”变“—”。这样《艮》卦符号变成《随》卦符号(即得出某一“卦画符号”也就得出某一卦名称了)。即在以揲蓍起卦时(是有“数”转换成卦符号),出现了五个“变”数(即在“六、七、八、九”四个数里,“六”或“九”之数有五次出现,筮法上规定“六、九”为变数,“七、八”不变,这不过是一套算卦‘规则’而已)。就是在起出《艮》卦时,出现了五个“变繇”,而唯有《艮》卦符号排第二的一画不是“变画”。
我们把《艮》符号做一个排序如下:
—————第六
——???——第五
——???——第四
—————第三
——????——第二
——????——第一
《艮》
而《艮》符号排第二这一画,在先秦并不写成“——”这样,而是写成这样“八”的,即像“八”字写法(见文本写在竹筒上的今本《周易》卦画写法)。若在以蓍起卦时用“x”记作“变画”记号,用“○”记作“不变画”的记号。那么,以蓍起卦得出《艮》时的卦符号是这样标记:
—————x
——???——x
——???——x
—————x
——????——○
——???——x
《艮》
这是卜筮者用揲蓍起卦(这是起卦的一套方法,即用揲草起蓍而得出某一卦,后面有说),得出《艮》符号及应变繇画和不变繇画时的现场标记图写,无论写在竹简上,还是写在丝帛上,这种图式是要写下来,以解卦之用(当然现在算卦先生用钱摇出此卦,是写在纸上,看“爻变”来算卦的)。
通过应变的“繇画”,要一一转变后,就变成如下符号:
——????——
—————
—————
——????——
——????——
—————
《随》
看上面的《艮》与《随》的符号,就是有《良》第二划不“变”,而其它五个划皆“变”后,所得出的另一“画符号”(这不过是一个起筮的一套方法而已)。
穆姜迁住东宫时,曾为迁住此事而筮之,遇《艮》之八。史官说:‘是谓《艮》之《随》’。穆姜就是看到自己揲蓍起筮得出《艮》符号及只有第二“繇画”是个不变画时,才说“遇《艮》之八”。因《艮》画里的排第二的“繇画”写法是这样“八”,而在《艮》符号里一共六个繇画,只有第二繇画是个“变繇”,故穆姜才说“艮之八”。而史官看一下起出的《艮》符号,马上就说“是谓《艮》之《随》”。史官就是占卜的专职人员,对《周易》里的六十四画符号是熟记于心,入眼一看《艮》画应变的“繇画”,马上就知道由《艮》画变成《随》了。由此而知,这一筮例里的“八”说,既代表不变之画的称法,又是指不变之画的写法。这一筮例里的“八”,既不是指筮出一筮例是个无“变”之筮(后称卦),也不能当数字“八”理解。这“八”,而是六十四画符号里的两个基础符号之一的写法形状而已。春秋时期,《周易》里的画符号中的两个基础符号写法是“—/八”,如《艮》符号的写法及筮出时的“变画”(或称“变繇”)和不变之画,图示如下:
——x
╱╲x
╱╲x
——x
╱╲○
╱╲x
(西汉之前的《艮》符号写法)(如“x”为“变繇”记号;“○”为不变之繇的记号)
穆姜筮出的《艮》时,是以揲蓍法,通过“三、六,十八变”,一一记下一筮里的“六繇”,最后看那些是“变繇”,那些是不变之繇。穆姜一看《艮》符号里唯第二繇是个“变繇”,就顺口说出“遇艮之八”。这里的“八”,就是筮出《艮》卦里的第二繇不是“变繇”的一个基础符号,才说“遇艮之八”。
春秋战国时期组合“六十四画符号”的两个基础符号写法,一个像数字“一”,一个像数字“八”,但不能理解成数字“一”与数字“八”。
假若筮史卜筮出《艮》卦时,也出现了五个“变繇”,而唯有第三“繇画”是个不变的繇画。那么卜筮者就会说“遇《艮》之一”,而史官马上会说“这是《艮》之《夬》。
不过能否这样说,而《左传》、《国语》里的筮例中没有留下“一”的说法,只是留下了“八”的说法。
我们再看“《泰》之八”的说法,这是《国语·晋语》一筮例中出现的说法。不过这一筮例里出现的“泰之八”,不像《左传·襄公九年》里的筮例跟着说“是谓”什么什么。而这里没有点明“泰”卦变成什么卦。若按我们上面的解说,“八”是揲蓍成卦时,既是不变之画的写法,又是代表不变之繇的称法。那么,这一筮例里的“泰之八”,是谓“泰之坤”了。而清人李道平就有过此说:“清代学者李道平推断“泰之八”并不是一个不变而占之例,而是与“艮之八”一样,是一个有变爻之卦,”此当是‘泰之坤’。何以明其然也,观穆姜遇‘艮之八’,向非史出一言以断曰‘是谓艮之随’,则五爻变而一爻不变,千古莫能明其义。此筮若如韦注,凡不动之卦有阴爻者,皆可名八。独不思此卦阴阳爻皆有,何以必言少阴八,而不言少阳七乎?……今据彖辞观之,知此筮用八,决为泰之坤。惟泰之坤,则是三阴不动,故曰‘泰之八’。一阴不动。‘贞屯悔豫皆八’。三阴不动,其义一也。且三爻动,占两卦之卦彖辞,仍以不动者为主。故占者,止援泰彖义,尤显然。”这里,结合前面所提的“用八”说与占筮变卦之原则,李道平提出”泰之八”为”泰之坤””(《周易研究》2002年第5期韩慧英)
李道平认为“泰之八”,不是前人所认为是个无“变”的卦,而同样是有“变”的卦。而如三国韦昭所注《国语》里说:“遇泰无动爻,无为侯,泰三至五震为侯,阴爻不动,其数皆八,故得泰之八。”韦昭认为筮出“泰”卦时没有“动爻”(即认为起卦时没有出现老阴老阳这些应“变”之数,也就没有“爻变”。事实上《左传》、《国语》筮例中,既还没有出现老少阴阳之说,也不是称“爻”。因春秋《周易》文本内容当时不称“爻辞”,而称“繇”,即“繇辞”。
后人称《左传》、《国语》里的筮例中以《周易》筮之出现的“繇变”或“繇辞”内容为“爻变”或“爻辞”,这是后人只知有今本《周易》,而不知有春秋《周易》文本的缘故所致。
韦昭所言的“阴爻不动”,即《泰》卦里的上三爻画是阴爻,揲蓍出的“数”皆是不变之数,即揲蓍成卦时出现的“数”不属于所谓的老阴老阳之数,而是不变的“八”数。所以韦昭认为“其数皆八,故得泰之八”。韦昭是把“泰之八”里的“八”,理解成起卦时有‘六爻、十八变’,得出的筮数之“八”。即“六、七、八、九”(称老少阴阳之数)四数中的“八”了。韦昭认为成卦时,出现“七、八”之数,为“少阳”(七)、“少阴”(八)之数。在筮法上有个约定俗成的‘法则’,即“老变少不变”。这不过是汉一降“易学”里的东西,即以今本《周易》算卦上的约定俗成‘法则’,可后封建社会里的人们,却以此去解释《左传》、《国语》里的筮例,自然是错误百出了。正如韦昭对“泰之八”的解释,认为是揲蓍成卦时推演出的“数”之“八”。所以遭到后人的批驳,正如李道平的批驳“独不思此卦阴阳爻皆有,何以必言少阴八,而不言少阳七乎?”清人李道平对《国语》这一筮例,所言不是一个无“变”的筮例,而是有“变”的筮例,这无疑是正确地。
我们还是以“画符号”图示来作以下的演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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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符号
这个符号在没有成为“卦”学上的专用算卦工具之前,只是“六十四画符号”里的一个“画符号”而已。“六十四画符号”成为“八卦”算卦上的专有工具后,这个符号也就标签为《泰》卦符号了。卜筮者一看到这个符号,就知道是《泰》卦符号,并且还知道这个卦符号是有“八卦”里的“乾”与“坤”两卦组成。即上三画(也称上卦)是“八卦”里的“乾”卦符号;而下三画(也称下卦)是“八卦”里的“坤”卦符号。
《国语·晋语》筮例中所说的“得《泰》之八,曰:”是谓天地配亨,小往大来。今济之矣,何不济之有!””,这“泰之八”,就是《泰》卦里的凡“╱╲”之画不是“变繇”,即《泰》卦里的上三画(或称上三繇)不“变”,而《泰》卦里的下三画(或称下三繇)是“变”繇。如下图:
╱╲(不变)→╱╲
╱╲(不变)→╱╲
╱╲(不变)→╱╲
——(变繇)→╱╲
——(变繇)→╱╲
——(变繇)→╱╲
《泰》《坤》
《国语·晋语》记载:“筮之。得《泰》之八,曰:是谓天地配亨,小往大来。今济之矣,何不济之有!”这一筮例里,虽然没有说“是谓《泰》之《坤》”,但通过“艮之八”的筮例推理,这“泰之八”,即占出《泰》卦时,《泰》卦里的上三画,皆不“变”,而上三画的写法,又像“八”,故卜筮者董因说“臣筮之,得《泰》之八”。并且董因在解卦时说的“是谓天地配亨,小往大来。”董因正是通过《泰》卦画里的“八卦”取象(国语里反应的筮例已出了八卦取象)和《泰》卦里的卦辞来为晋公子重耳算回国夺国君之位的吉凶后果。《泰》卦的上卦(也称外卦)是属“八卦”里的“坤”卦,“坤”取象为“地”,而《泰》卦里的下卦(也称内卦)是属“八卦”里的“乾”卦,“乾”的取象为“天”。董因说的“天地配亨”,即天地配合出了亨通的卦象,就是通过《泰》卦画的“八卦”取象说出的话,认为筮出的是个亨通的卦了。这是一种联想附会而已,若去联想,恰恰这一卦的卦象,如何是“天地配亨”呢?从这《泰》卦象来看,不是“地”在“天”上的吗?天地倒错了,还如何“配亨”呢?那些筮例里的解卦,不过是联想附会而已,这里我们也就不必较真了。但我们已知道这“天地配亨”说法出处就可以了。而“小往大来”,正是《泰》卦里的“卦辞”。今本《周易》里的《泰》卦卦辞是“小往大来,吉亨”,有小到大的发展,自然是吉祥亨通事情。可在卜筮者眼里,这句卦辞,也是吉兆了。董因为未来的主子卜筮,通过《泰》卦的卦象与卦辞,为其就可附会的心满意足了,完全没必要扯出“变卦”《坤》象与卦辞了,因从《坤》卦画的取象与卦辞来看,也附会不出好听话来,所以干脆就不扯《坤》卦。也就没有跟住说“是谓《泰》之《坤》”。由此推及《泰》之八,就是《泰》之《坤》。即由《泰》卦变《坤》卦。也由此而知,“泰之八”,就是筮出《泰》卦时,是《泰》里的卦符号上三画,即像“八”的写法,又是不“变”的“繇画”,故卜筮者才说“臣筮之,得《泰》之八”。
总之,无论是“艮之八”,还是“泰之八”,这“八”就是揲蓍成卦出的“主卦”(筮法上所谓的“主卦”与“变卦”说法,起卦时,得出的一卦若有“变画”,则由此要变出另一卦。主卦:就是在起卦时不管用何种起卦方法所最先出现的那个卦,并且又出现了“变画”,而要产生出“变卦”的这个卦,就叫主卦)中,出现一个或两个以上无“变”而又像“八”写法的“繇画”时,所出现的称法而已(总之无论春秋战国用“春秋《周易》文本”卜筮,或是秦汉用“今本《周易》”算卦,皆是一套复杂的起“卦”方法,说这些东西而非专业研究懂得会如何起卦的人,同样是听“天书”的难懂,但又不能不说这些道理,即《周易》在历史上又是如何被用作算卦的,也为了说清《周易》一书如何篡改的历史,这在“《周易》卜筮说”里有详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