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帝制时期”易学”评论
第四篇:唐代”易学”评论
第一章:评唐朝孔颖达奉旨编疏的《周易正义》
第二节
在前一章举例中看到对《周易》经文疏解上是以经(《易传》)疏经(《周易》)为宗旨。而且对”注”的疏解也是以经(引用经书《易传》、《左传》)为宗旨。虽以经疏经,但所疏内容,是重”汉象数”易学,而轻王弼易学,并且是遵循了《易传·系辞》里的宗旨,既亦筮亦理的去”疏”《周易》的。
那么,在对《易传》经文疏解上,是何为宗旨呢?我们来看与今本《周易》卦爻辞混编于一起的属《易传》释文,又是对其如何注疏的。
《周易正义》是从《坤》始把《周易》经文每卦卦爻辞与《易传》解释的经文混编一起,但对《坤》文解释的解释再解释文太长,我们选比较短的文,排在第三卦,只选为《屯》卦里的卦与卦辞,看《易传》里《彖》与《象》的解释,与孔颖达又是如何再解释(疏)的,即孔颖达遵循的什么原则对《易传》里的《彖》与《象》所做的解释。
如:
“()震下坎上。屯:元、亨、利、贞。
刚柔始交,是以“屯”也。不交则否,故屯乃大亨也。大亨则无险,故“利贞”。
[疏]正义曰:屯,难也。刚柔始交而难生,初相逢遇,故云“屯,难也”。以阴阳始交而为难,因难物始大通,故“元亨”也。万物大亨,乃得利益而贞正,故“利贞”也。但“屯”之四德,劣于“乾”之四德,故屯乃元亨,亨乃利贞。“乾”之四德,无所不包。此即“勿用有攸往”,又别言“利建侯”,不如乾之无所不利。此已上说“屯”之自然之四德,圣人当法之。
勿用有攸往,往,益“屯”也。利建侯。得王则定。
[疏]正义曰:“勿用有攸往,利建侯”者,以其屯难之世,世道初创,其物未宁,故宜“利建侯”以宁之。此二句释人事也。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始于险难,至于大亨,而后全正,故曰“屯,元亨利贞”。
[疏]“彖曰”至“大亨贞”。○正义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者,此一句释屯之名,以刚柔二气始欲相交,未相通感,情意未得,故“难生”也。若刚柔已交之后,物皆通泰,非复难也。唯初始交时而有难,故云“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者,此释四德也。坎为险,震为动,震在坎下,是动于险中。初动险中,故屯难动而不已;将出于险,故得“大亨贞”也。大亨即元亨也,不言“利”者,利属于贞,故直言“大亨贞”。
雷雨之动满盈。雷雨之动,乃得满盈,皆刚柔始交之所为。
[疏]“雷雨之动满盈”。
○正义曰:周氏云:“此一句覆释亨也”。但屯有二义,一难也,一盈也。上既以刚柔始交释屯难也,此又以雷雨二象解盈也。言雷雨二气,初相交动,以生养万物,故得满盈,即是亨之义也。覆释“亨”者,以屯难之世不宜亨通,恐亨义难晓,故特释之。此己下说屯之自然之象也。
○注“雷雨之动乃得满盈”。
○正义曰:“雷雨之动,乃得满盈”者,周氏、褚氏云:“释亨也,万物盈满则亨通也”。“皆刚柔始交之所为”者,雷雨之动,亦阴阳始交也。万物盈满,亦阴阳而致之,故云“皆刚柔始交之所为”也。若取屯难,则坎为险,则上云“动乎险中”是也。若取亨通,则坎为雨,震为动,此云“雷雨之动”是也。随义而取象,其义不一。
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屯”体不宁,故利“建侯”也。“屯”者,天地造始之时也,造物之始,始于冥昧,故曰“草昧”也。处造始之时,所宜之善,莫善“建侯”也。
[疏]“天造草昧至不宁”。
○正义曰:释“利建侯”也。草谓草创,昧谓冥昧,言天造万物于草创之始,如在冥昧之时也。于此草昧之时,王者当法此屯卦,宜建立诸侯以抚恤万方之物,而不得安居于事。此二句以人事释“屯”之义。
○注“屯体不宁”。
○正义曰:“屯体不宁”者,以此屯邅险难,其体不宁,故“宜建侯”也。“造物之始,始于冥昧”者,“造物之始”,即天造草昧也。草谓草创初始之义,“始于冥昧”者,言物之初造,其形未着,其体未彰,故在幽冥闇昧也。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君子经纶之时。
[疏]正义曰:“经”谓经纬,“纶”谓纲纶,言君子法此屯象有为之时,以经纶天下,约束于物,故云“君子以经纶”也。姚信云:“纶谓纲也,以织综经纬。”此君子之事,非其义也。刘表、郑玄云“以纶为沦字”,非王本意也。”
以上是只选编疏《周易正义》的孔颖达对今本《周易·屯》卦的一句卦辞内容及《易传》曰和王弼注又进行的疏,本对一句所谓的卦辞(包括一个卦符号和十三个字),而通过”曰”与”注”,加上”疏”,已达近1300字的说法。这种注释的注释与注释,能看明白谁和谁的说法吗?恐怕先得从注疏内容排序上下番功夫分清谁是谁后,才能分析是对谁的疏证内容与含义。
以上选的《周易正义》注疏内容排序底本,是市场出版的以明万历间北京国子监刻《十三经注疏》本,当然现在排版是把文字改成了横排。
我们先看王弼对《周易》与《易传》里《彖》、《象》文注释排序,略去爻辞与《小象》文对爻辞的注释。
如:“()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王弼注)刚柔始交,是以“屯”也。不交则否,故屯乃大亨也。大亨则无险,故“利贞”。 往,益“屯”也。得主则定。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王弼注)“始於险难,至於大亨,而后全正,故曰“屯,元亨利贞”。 雷雨之动,乃得满盈,皆刚柔始交之所为。“屯”体不宁,故利“建侯”也。“屯”者,天地造始之时也,造物之始,始於冥昧,故曰“草昧”也。处造始之时,所宜之善,莫善“建侯”也。”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王弼注)君子经纶之时。”
以上《易经》经文里的属今本《周易》经里的《屯》卦里一个卦符号、卦名和卦辞,即“()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和属《易传》经文里的“《彖》曰”和“《象》曰”,即“《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剩下的就是王弼对经文的注释了。这是王弼注《易》经文的排序,但王弼虽注的属《易经》内容,可称谓的是《周易注》,如孔颖达编疏所称的《周易正义》,其在所“注”《易经》(《周易》与《易传》)内容上而进行的疏,这是对《周易》称法上的混乱。因从《汉史》中记载的“《易经》十二篇”内容,和“人更三圣,世历三古”说法,严格说应称《易经正义》才对。
关于《易传》里注释《周易》卦辞与爻辞的《彖》与《象》(大小象文)文,与今本《周易》卦辞与爻辞混编一起,应是在汉武帝把《周易》与《易传》尊奉为五经之首后的行为,因在汉前期的帛书《周易》,既不分上下篇,也没和《易传》文混编于一起。
汉时做为《易》经经文的编排序,如今本《周易·屯》卦应是这样的内容编排: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
《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王弼就是以此为蓝本所作的”注”,而孔颖达又是在王弼注上作了疏。孔颖达是先疏”经”文(《周易》与《易传》,后疏”注”文。
但孔颖达编疏《周易正义》,对其内容编排上却是比较混乱。如上选自对《屯》卦辞的注与疏,比较难看明白谁与谁。
我们先将《周易正义》内容编排上给于注明谁与谁关系,即括号里的说明,再简评孔颖达对《彖》与《象》所进行”疏证”的易学崇旨。
“()震下坎上。屯:元、亨、利、贞。
(说明:这一句是今本《周易·屯》卦的卦辞内容,前面括号代替一个卦符号是因无上传用括号代。”震下坎上”是汉后添加的对《屯》卦画上下八卦符号说法。“屯:元亨利贞”是《屯》卦卦辞一半话,《周易正义》编排时没把其卦辞说完全,后半句卦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却放到后面去了。)
刚柔始交,是以“屯”也。不交则否,故屯乃大亨也。大亨则无险,故“利贞”。
(说明:这段话是王弼对上面卦辞的注,《周易正义》也给拆分开来,这部分是对应上面部分卦辞的注释,另一些也放到后面。)
[疏]正义曰:屯,难也。刚柔始交而难生,初相逢遇,故云“屯,难也”。以阴阳始交而为难,因难物始大通,故“元亨”也。万物大亨,乃得利益而贞正,故“利贞”也。但“屯”之四德,劣于“乾”之四德,故屯乃元亨,亨乃利贞。“乾”之四德,无所不包。此即“勿用有攸往”,又别言“利建侯”,不如乾之无所不利。此已上说“屯”之自然之四德,圣人当法之。
(说明:这段“[疏]正义曰:”内容,是对《屯》卦辞“()震下坎上。屯:元、亨、利、贞”的疏证。)
勿用有攸往。
往,益“屯”也。
利建侯。
得王则定。
(说明:这句活编排上是混淆的,“勿用有攸往”是《屯》卦辞内容;而“往:益“屯”也”是王弼对“往”作的注’;“利建侯”也是《屯》卦辞;而“得王则定”,是王弼对“利建侯”作的注。不知明代印刷是这种混淆于一起吗?即使混淆一起,也会用大小字之分的。而现代印刷上这种混淆一起,应是错误的版排。)
[疏]正义曰:“勿用有攸往,利建侯”者,以其屯难之世,世道初创,其物未宁,故宜“利建侯”以宁之。此二句释人事也。
(说明:这是孔颖达对《屯》卦卦辞后半句话进行的疏证。)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
始于险难,至于大亨,而后全正,故曰“屯,元亨利贞”。
(说明:上面的“《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内容,是对《屯》卦辞解释,但孔颖达也将其拆分开所作疏证。而下面那段话是王弼对《彖》曰所作的注。这种不去说明,还以为也是《彖传》说的话呢。)
[疏]“彖曰”至“大亨贞”。
○正义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者,此一句释屯之名,以刚柔二气始欲相交,未相通感,情意未得,故“难生”也。若刚柔已交之后,物皆通泰,非复难也。唯初始交时而有难,故云“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者,此释四德也。坎为险,震为动,震在坎下,是动于险中。初动险中,故屯难动而不已;将出于险,故得“大亨贞”也。大亨即元亨也,不言“利”者,利属于贞,故直言“大亨贞”。
(说明:这是孔颖达对《彖》曰进行的疏。这对《彖》解释又进行的解释,但却是遵循《彖》里的刚柔之说。再通过《屯》卦符号里的八卦取象去说《彖》曰内容。《彖》里的刚柔说是阴阳说卦画的前身,而孔颖达对《彖》文的解释既遵循其意,又加入“二气”(阴阳二气说)和八卦取象说法。)
“雷雨之动满盈。”
雷雨之动,乃得满盈,皆刚柔始交之所为。
(说明:这里的“雷雨之动满盈”,还是《彖》曰里的话。而“雷雨之动,乃得满盈,皆刚柔始交之所为”,则是王弼对《彖》曰“雷雨之动满盈”作的注释。)
[疏]“雷雨之动满盈”。
○正义曰:周氏云:“此一句覆释亨也”。但屯有二义,一难也,一盈也。上既以刚柔始交释屯难也,此又以雷雨二象解盈也。言雷雨二气,初相交动,以生养万物,故得满盈,即是亨之义也。覆释“亨”者,以屯难之世不宜亨通,恐亨义难晓,故特释之。此己下说屯之自然之象也。
(说明:这里的疏与正义曰,比较明确是孔颖达对《彖》曰的“雷雨之动满盈”,所作的疏证。这里孔颖达对《彖》文解释是遵循王弼所用”刚柔”解释法,但孔也遵循《彖》里八卦取象(雷雨,《震》为雷,《坎》为水),再用八卦取象说一番。)
○注“雷雨之动,乃得满盈”。
○正义曰:“雷雨之动,乃得满盈”者,周氏、褚氏云:“释亨也,万物盈满则亨通也”。“皆刚柔始交之所为”者,雷雨之动,亦阴阳始交也。万物盈满,亦阴阳而致之,故云“皆刚柔始交之所为”也。若取屯难,则坎为险,则上云“动乎险中”是也。若取亨通,则坎为雨,震为动,此云“雷雨之动”是也。随义而取象,其义不一。
(说明:这上面自然是孔颖达对王弼的注释,又进行了解释。)
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屯”体不宁,故利“建侯”也。“屯”者,天地造始之时也,造物之始,始于冥昧,故曰“草昧”也。处造始之时,所宜之善,莫善“建侯”也。
(说明:这上面的“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已然是《彖》里的话。而跟着的话,是王弼对《彖》里这句话的注释。)
[疏]“天造草昧至不宁”。
○正义曰:释“利建侯”也。草谓草创,昧谓冥昧,言天造万物于草创之始,如在冥昧之时也。于此草昧之时,王者当法此屯卦,宜建立诸侯以抚恤万方之物,而不得安居于事。此二句以人事释“屯”之义。
(说明:这是孔颖达对《彖》曰的“天造草昧至不宁”,进行的解释,即”正义曰”内容。孔颖达同样顺着《彖》意和王弼解释意思再叙说一番,已然是”以经解经”,并结合王弼注经的含义。)
○注“屯体不宁”。
○正义曰:“屯体不宁”者,以此屯邅险难,其体不宁,故“宜建侯”也。“造物之始,始于冥昧”者,“造物之始”,即天造草昧也。草谓草创初始之义,“始于冥昧”者,言物之初造,其形未着,其体未彰,故在幽冥闇昧也。
(说明:这是孔颖达对王弼所注内容,再进行的解释。)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君子经纶之时。
[疏]正义曰:“经”谓经纬,“纶”谓纲纶,言君子法此屯象有为之时,以经纶天下,约束于物,故云“君子以经纶”也。姚信云:“纶谓纲也,以织综经纬。”此君子之事,非其义也。刘表、郑玄云“以纶为沦字”,非王本意也。”
(说明:这上面的《象》曰,是对《屯》卦及卦辞作的解释;中间的“君子经纶之时”,是王弼注;
而下面的[疏]是孔颖达对《象》曰的解释又进行了解释。此孔颖达对《象》曰的再解释基本遵循《象》曰的含义,也是围绕着“经论”而说义理,并未超越《象》曰的解释意思。)
从上的《周易正义》注疏编排内容来看,首先编排上比较复杂混乱,本是一部言语简练,思想内容并不复杂的《周易》一书,而被注释的注释,变得越来越复杂而难懂了。其次是要说明的是,自西汉武帝后的帝制时期里”易学”,均是《易经》(《周易》与《易传》,严格的说是三种内容,1伏羲的卦符号2文王的卦爻辞3孔子的《易传》)的学术。即《周易正义》虽名称为《周易》,而实质是包括了《易传》,正确称法应为《易经正义》。再者总览《周易正义》里对《彖》与《象》文的解释,基本遵循《易传》里《彖》、《象》义理和结合王弼注易的义理思想来对《彖》与《象》进行的再解释。不同于对今本《周易》里每卦的卦符号和每卦里的爻画疏解上偏重于”汉象数”上的说法,既从汉象数义理,又从汉象数筮术上说之。
总之,对属《易传》里解释《周易》的《彖》与《象》的解释(疏),主旨是遵循《彖》与《象》里的儒家义理,已然体现的是”以经解经”方针,但这里的以经解经方法,应区别于解释”卦爻画”时的以经解经方法。因本是经的《易传》内容,可分为两种观念对得《周易》。一种是儒家义理,如《彖》、《象》、《文言》;另一种是亦筮亦理和神秘思想,如《系辞》与《说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