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看出李老板的算计,“李老板若想挖人不太可能,您若不信大可一试。”
这个李老板能做到今天的位置,有些铁腕手段,贺雪听说吴霜跟贺星楼达成协议,只供他一家,若是让李老板在她那儿碰了钉子,依着李老板平日的作风,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李老板眼珠一转,略有思量,“姑娘为何帮我,可是有所求?”
贺雪轻描淡写地把她跟吴霜之间的矛盾说成了普通的商家竞争。
“我家鱼货本来要供给贺星楼,结果被吴霜截胡,只要李老板答应事成之后采购我们家的鱼货即可,保证价格公道。”
“这个好说。”李老板放下心来,开始思量对付吴霜的计策。
果然如贺雪所说,他派去游说的人都无功而返。
吴霜重诺,答应了贺星楼便不会轻易反悔,这倒让李老板犯了难,他本想和气生财,但这次却由不得他了。
这菜的味道他无法复刻,旁人也无法复刻,只要吴霜消失,一品楼就还是原来的一品楼。
打定主意,李老板唤来自己的亲信。
第二天吴霜送货回来,突然冒出几个叫花子围着她讨要,她施了几个铜币,却引来更多叫花子,拉扯间她的荷包竟被一个小叫花扯了去。
“唉,我的荷包,你站住!”
小叫花撒腿就跑,宋清远让她等在原地,自己去追。
这一耽搁,天色渐晚。
周围的人渐渐少了起来,她推着板车慢慢往宋清远离开的方向走,对钱袋子能追回来不报太大希望。
忽然间,她觉得后背冷飕飕的,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人在跟着她。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今日这些叫花子来得太过蹊跷,周围那么多人为何一定要围着他们两个讨要。
他们怕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吴霜不敢回头,怕惊动那些人提前行动,她只盼望着宋清远能快些回来。
这些人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此时还未出集市,所以他们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吴霜拖不了太长时间,再磨蹭下去,周遭的店铺都慢慢关门了。
她放下板车,佯装看中了街边的东西,在一个还没来得及收摊的首饰铺子前停了下来。
她看了半天也不买,店家急了,“姑娘,俺马上要收摊了,你买是不买?”
吴霜大声嚷了起来,“买东西有什么好催的,不看中了怎么买。”
店家脾气也上来了,伸手要过来夺回那只镯子,“俺不卖了!”
两个人一来一回地拉扯,吴霜假装手一抖,东西掉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店家吵嚷着要吴霜赔钱,吴霜不肯,动静越闹越大,有几个好事的过来围观,这地方一下子热闹起来。
吴霜一边跟店家吵,一边用余光观察周围,松了一口气,心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今天你要是没银子就跟俺上官府!”店家拖着吴霜要去报官,正中吴霜下怀。
现在没有地方比衙门更安全了。
“多少钱,我替她付。”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吴霜回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人她根本就不认识。
那人拿出钱递给店家,对众人说:“这是我家妹子,就爱闯祸,给大家添麻烦了。”
众人一看天色不早,这边的热闹也没啥可看了,都无趣地离开了。
吴霜避闪不及,被那人一把抓住,她奋力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她向四周求救,大家纷纷侧目,觉得吴霜脑子有问题。
“快跟你哥哥回家吧。”一个老大爷劝她。
吴霜眼看就被这个男人拖进无人的小巷,那人狞笑着说:“小姑娘还挺机灵,知道找人拖延时间,这会儿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吴霜冲着他背后大喊:“宋清远,救我!”
“呵,还来?”男人的话音未落,当头就吃了一棒,挣扎着回头,便见身后那人如地狱修罗般阴狠的目光。
他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吴霜伸出脚尖试探着踢了踢那人,见他没反应才松了口气。
宋清远上下打量她,“你有没有受伤?”
吴霜惊魂未定,摇头道:“我们可能惹上麻烦了,刚刚是有人故意引开你,我感觉跟着我的不止这一个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离开。”
吴霜拉着他出了小巷,宋清远跟在她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朝着暗处使了个眼色,便有几道黑影从墙头越下。
吴霜一心想着赶紧回家,拉着宋清远走得飞快,压根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两人迟迟没有回家,吴家父子等了半天不来,吴贵田打发吴修武出门寻人,刚走到门口,吴修武就冲里边喊道:“爹,小霜跟小远回来了。”
到了家,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吴霜才觉得后怕,把方才遇到的事说了出来。
吴修武饭也不吃了,提着门口的铁锹就要去给吴霜报仇,“小霜你定是遇上人牙子了,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见你一个小姑娘家以为好欺负,要欺负你,得先问问她二哥俺答不答应。”
吴修文劝他,“人家会在那儿等着你?你现在追去有什么用,咱们日后提高警惕,不让小霜单独出门就是。”
这年头单是天灾就够人苦的,还要加上人祸,吴贵田也没心思吃饭了,一家人愁眉不展,桌上的饭菜都没动几口。
吴贵田本来不想让吴霜出门,但宋清远发誓不会再让吴霜离开他的视线,他这才勉强同意。
这天的货是一家人一齐准备的,为的是能让两人早去早回。
到了镇上吴霜发现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像是在奔走传阅什么消息,她不好事,旁听了几句没听明白便作罢了,继续赶路去给贺星楼送货,倒是宋清远破例八卦起来。
他在一个卖茶汤的摊子前讨了一碗,问道“镇上是出什么事了吗?”
茶汤老板来了兴致,“你们还不知道?昨天晚上镇上最好的酒楼走水了,一把火烧得精光,你们闻闻,这会儿还能闻见糊味呢。”
吴霜还在唏嘘水火无情,但宋清远看起来好像挺高兴的样子,推车的速度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李老板望着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酒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他昨夜睡在酒楼的后院,半夜被伙计喊醒才捡回一条命来,只是这样活着也生不如死。
这场火来得蹊跷,无风自起,而且越着越大,李老板在商场摸爬滚打许多年,一颗七窍玲珑心一点就透,明白自己可能是得罪人了。
有这样通天本事的人他得罪不起,只能在伤心过后卷了铺盖回老家。
不出几天功夫,一品楼的事也传到了村子里。
贺雪听到之后差点失手打翻了茶杯,这李老板也是个没用的,让他对付吴霜居然自家酒楼先失了火。
她心中郁结,打算到镇上找个茶馆解闷,刚出了村口便被一个乞丐样的人拦住了去路。
家仆上前轰人,那人开口说道:“贺姑娘,是我,借一步说话。”
贺雪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大难不死的李老板,只是他眼下也太过寒酸了点。
贺雪屏退众人,跟李老板说了几句吉祥话,又拿出点零散银子,打发他快走,谁知李老板竟然狮子大开口,想从她这讨要一笔安家费。
“你家失了火,与我有什么关系,要钱也要不到我这来吧?”贺雪横眉冷对,后悔自己刚才多余给他那二钱银子,这老奸商定是欺她心善。
李老板冷笑,“贺姑娘不必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咱俩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能有今天,你也远不了,只不过那人还不知是你促成这事的,让我成了那出头的鸟,你给了这笔钱,我便认栽,回乡做些小买卖度日,绝口不提此事,你若是不肯,就休怪我要拉你一起下水。”
“你少吓唬我,我与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贺雪嘴硬。
李老板便将昨日如何对付吴霜的来龙去脉说与她听,听到宋清远折返将吴霜救下时,贺雪扼腕叹息,“就差一点,每次都是那小子碍事!”
李老板说:“我派出的人还有一个至今未归,是死是活尚不清楚,当天夜里我的酒楼便失了火,这当中有无关联你自己揣度把,若你不信我说的便大可一试,反正我如今身无长物,只剩烂命一条了。”
这番话说得贺雪心里打鼓,她做的这些事他爹还不知道,若是这老疯子闹去她爹面前,她也免不了挨顿皮肉之苦,只能忍疼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拨出一笔给了李老板。
李老板是个见好就收的,拿了钱不再多生事端,当天就回乡了。
贺雪先前觉得吴霜碍眼,如今看宋清远更碍眼。
她气得无心喝茶,调头往家里走,偏巧冤家路窄,正跟吴霜跟宋清远迎面撞上。
贺雪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眼,低声嘟哝,“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敢收,还当成个宝贝。”